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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善的尺度记录人生!

佛说:前往小王舍城

当两位小王子已经走在去往睹货逻国的路上时,玄奘正坐在活国的宫殿中,为他们诵经祈福,希望诸天护法保佑他们一路平安。

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壁上披挂着色彩鲜亮的锦绣,桌案上烛光闪耀,两只雪白的玉盘中,一个放置着精致的茶壶茶碗,另一个摆放着几只金桃。铜炉里燃烧着名贵的香料,茶香、桃香以及焚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整个房间里香气氤氲,令人心荡神驰,甚至浑身发软。

年轻貌美的可贺敦就觉得自己已经软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镶有金丝边的红纱罩衣,一袭淡紫色绸料的紧身长裙,裙摆下露出白皙的双脚,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案前,对那个正端坐诵经的僧人柔声说道:“法师,喝口香茶吧。”

“多谢王妃。”玄奘合十行礼,却并没有去动那盏茶。

可贺敦提起案上的双耳铜壶,斟了一盏清茶。这些茶叶显然是从中原带来的,因而一入碗中,立刻茶香四溢。

年轻的王妃用两根玉指拈着茶碗送到玄奘面前,白色的水汽裹着她纤长白嫩的手指,煞是好看。

“法师请——”

玄奘只得伸手接过茶碗,轻轻放回到案上。

“法师为何不理人呢?”可贺敦笑着问道。

“沙门正在做功课。”玄奘回答道,“出家人接受十方供养,怎敢不精进努力?”

可贺敦“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动人,一对圆滑的肩膀有节奏地抖动着。她将身体轻柔地靠在僧人身上,口中的气息几乎喷到了他的耳朵里:“告诉我,你的佛法会控制别人吗?”

“不会。”玄奘躲开了她的身体,“佛法只是教化。”

“可我怎么觉得,你控制住我了呢?”可贺敦嘟了一下嘴唇,一双充满魅惑的蓝眼睛里满是笑意,“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一见到你,立刻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嗯?”

玄奘道:“那是因为你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觉得生活没有意思。”

“法师又怎么知道,是我害死了他?”可贺敦依然微笑着,一点儿都没有被人指控犯罪的恐慌和愤怒。

“玄奘瞎猜的。”

“你总是猜得这么准吗?”可贺敦笑得更加迷人,双手在他身上慢慢摩挲着,“真是个奇特的本事。我对法师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玄奘兀自起身,摆脱了这个妖冶女子的纠缠,朝门外走去。

“法师别走啊。”可贺敦上前拉住他的衣襟,娇怯地说道,“特设临走时,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法师。若是法师就这么走了,我如何向设交代?”

“这个房间里的香味太浓了,沙门想到外面透透气。”

“原来如此。”可贺敦笑道,“这可是从印特迦国买来的最正宗的檀香,我原本还以为法师会喜欢这种香气呢。不过没关系,我叫人把香炉拿走就是了。”

她果然喊了两名宫女进来,将香炉拿了出去。

“这样可以了吗?”她抬头看着玄奘,甜甜地笑着,松散的发髻下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曲线。

玄奘无奈地回到坐垫上,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只能以静制动。

“我知道法师在想什么。”可贺敦幽幽地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呾度就是个浑蛋!他本来就该死,不管我害不害他都一样。他每天只想着那个死去的高昌女人,却还要娶我。哼,法师你是没有见过他在晚上的那份丑态。他娶我,完全是为了满足他的兽欲。”

玄奘的眉头微微皱起,宫廷里果然乱七八糟,哪个国家都不例外。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杀他。更不该伙同阙律去杀阿塔和赫迪。稚子无辜,那两个小王子并不该死。”

“我不杀他,如何逃脱他的魔掌呢?”可贺敦看上去有些无奈,“至于那两个小家伙,是阙律要他们死,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去操那份闲心呢。”

这倒也是。玄奘想,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见这僧人不再说话,原本疏离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悲悯,可贺敦微微一笑,又靠了上来,用薄薄的胸衣在他的背上摩擦着:“是法师把那两个小家伙藏起来了吗?”

玄奘再次躲开了她:“王妃刚刚说了,不想操这份闲心的。”

“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可贺敦说到这里,笑得更甜了,“如果你跟我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阿弥陀佛。”玄奘闭目合掌,“生命宝贵,不可贱卖。”

这声音宁静平和却又无可置疑,可贺敦不禁感到有些无奈,软软地叹了口气道:“唉,像法师这样的人实在令人着迷……你就要上路去天竺了吗?”

“是的。就在这一两天。”

“你带上我吧。”她恳求道,“我愿意跟法师走。”

玄奘没有反驳这个滑稽的要求,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个王妃,如何能跟一个沙门走?难道设会同意吗?”

“我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可贺敦神情慵懒地说道,“我不爱呾度,也不爱阙律。他们父子俩一个是大浑蛋,一个是小浑蛋,都不值得我爱。不过,和呾度比起来,阙律至少年轻一些,健壮一些,可以把我侍候得更舒服一些。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死鬼女人可让他想的。如果法师能接受我,我也可以为你,杀了他!”

说到这里,她淡淡的蓝眼珠转瞬变幻出别样的神采,残酷中却又透出一份掩盖不住的矜贵气质。

玄奘心中却感觉到一阵嫌恶,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经历过苦难和伤害的人,有时会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以展示自己的强势和上风。

就好比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或许也曾经有过诸多无奈,但是现在,她完全沉沦于无休无止的欲望和为满足这些欲望而对别人进行的无情伤害中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可贺敦把手放在玄奘的肩头,问。

“沙门不能带上王妃。”东土法师的语气就像那冰川融水,清冷透骨,“也请王妃以后别再妄开杀戒了。新设固然不是什么好人,王妃其实也一样。”

可贺敦有些恼怒:“不许把我跟那个愚蠢的浑蛋相提并论!我随便想个点子就可以要了他的命。而且,还能让他在临死的时候对我感恩戴德,呾度就是这样。”

玄奘缓缓摇头:“总想着对别人耍手段和玩弄伎俩,并且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所谓高明,其实恰恰是最愚蠢的。”

可贺敦大怒:“你这和尚,居然敢辱骂我?”

“玄奘不敢。”

“好吧。”年轻的王妃居然立即收敛了怒容,懒洋洋地说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佛法是教化吗?我希望接受法师的教化,这总可以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坐到他的腿上,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玄奘猛地站起身来,合掌退开一步。可贺敦像一条蛇一样滑到了地毯上。

“说到教化,王妃首先应该学会自重,再学别的。”

“法师何必那么死板呢?”可贺敦悻悻然坐了起来,却也没显得有多生气,“我跟着法师,就算不会念经,但我可以念佛,念佛也是修行,是不是?”

“念佛自然是很殊胜的行为,但对于王妃来说,还是要身体力行才好。否则,念的是佛,行的是魔,只怕有百害而无一益。”

可贺敦微笑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该如何身体力行呢?”

“首先,王妃应该有一颗慈悲之心,不可随便妄动杀念。”

“然后呢?”

“不要耍坏脾气,不要传递坏情绪,不要示人以坏心情。”

“就这些吗?”

“能做到这些,王妃就是菩萨了。”

“这样看来,做菩萨似乎也不是太难。”可贺敦笑道,“只可惜我不杀别人,别人却要杀我,我该怎么办呢?”

玄奘摇头道:“沙门是个外乡人,初到此地,并没有看到有谁要杀王妃。”

“我是说,如果。”可贺敦媚笑道,“很多人怀疑我杀了呾度,包括法师你。如果有人要杀我,替呾度报仇,这也很正常啊。到时候,法师能替我想出一个不需要杀人又能保住性命的好主意吗?”

“沙门并没有什么好主意。”玄奘目光宁和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如果你杀了呾度,就必须接受因果法则带来的后果。”

“如果,我不接受呢?”可贺敦的脸上现出嘲弄的笑意,“我可不是圣人,对于我来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杀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玄奘淡然道:“自出长安,这一路之上,想杀玄奘的人有很多,他们想出了各种自以为聪明和高明的手段。玄奘却从未动过杀他人之念。结果,起杀心的人有很多都死了,而玄奘还活着。”

“那是因为法师有神佛护佑。”可贺敦笑道。

玄奘道:“佛陀说过,当一个人动了慈爱之念,对方尚未得到你慈爱的利益时,你自己就先得利了;反之,当一个人起了怨恨之心,对方尚未受到伤害,他自己就先受伤了。”

“我倒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让那些讨厌的人得了便宜。”可贺敦幽幽地说道。

玄奘微微一哂:“王妃不是想修行吗?若总是想着害人,那便离修行之路越来越远了。”

可贺敦道:“我是想修行,但我只想做一个事事如意的修行人,可不想做一个事事吃亏的傻瓜。”

玄奘点头道:“正因为很多人都有如此想法,所以这个世间才会有智者和庸者。智者有数不尽的幸福,庸者有没完没了的烦恼。”

“我知道我是个庸者,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上天给了我那么多的不如意?”

玄奘轻叹道:“王妃你要知道,众生投生到这个娑婆世界,没有谁可以事事如意。唯有悲智双运的人,才能以如意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

“明明不如意,却偏要做出如意的态度来,这不是打妄语吗?”可贺敦问。

玄奘道:“若是‘做’出来的,自然是妄语。所以,真正的修行人不会‘做’出如意的态度来,因为那样的话,他的心中并不如意;真正的修行人是不管外界如何,他的心本来如意。”

“我却不信。”可贺敦笑道,“我每天都在烦恼,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不如意。”

玄奘道:“王妃你想错了。你觉得烦恼,不是因为你不如意。恰恰相反,是因为你有所得。须知,烦恼总是在有所得的时候最容易发生。”

“是这样吗?”可贺敦嘻嘻地笑着,“法师的话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或许,这世间只有玄奘法师能有一颗本来如意的心吧。”

这女人劣性不改,说着说着,又想往玄奘身上凑。

这一次玄奘没有躲避,他心平气和地说道:“王妃能否坐好,听玄奘讲个故事呢?”

“好吧。”可贺敦果然坐回到自己的坐垫上,柔声道,“你这个和尚可真是麻烦,不过我喜欢。早就听说,玄奘法师是非常善于讲故事的。”

玄奘道:“这是我在瓜州听到的一个故事。说是在黑夜里,一人一骑在沙漠中赶路。当骆驼跨过干涸的河床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命令他停下来。

“旅者翻身下了骆驼,那个声音对他说道:‘蹲下去,抓一把沙子!’

“这声音听上去极为威严,旅者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那声音接着说道:‘捧着它,继续上路。天亮的时候,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只是我却不知到了那时,你是高兴还是懊恼。’

“旅者心中纳闷,于是握着那把沙子上了骆驼,那声音从此不再跟随……”

可贺敦静静地听着,这位年轻法师的声音干净柔和,带着一份穿透人心的空灵。他的讲述令人着迷,温温的语音有如一杯暖茶,沁人心脾……

“旅者握着那把沙石,在黑暗中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一丝曙光。

“在微弱的天光下,他赫然发现,手上握着的竟是一把宝石!

“一阵震惊过后,他本能地双手捧住原来漫不经心的‘沙子’,手与心都在颤抖。

“然而在兴奋、高兴之后,他却又无端地升出一丝懊悔,并且这懊悔越来越强烈。”

听到这里,可贺敦想都不想地说道:“这人真是奇怪!平白得了一把宝石,这是天大的福分,还有什么可懊悔的呢?”

玄奘淡然一笑:“也就是说,如果那个人是王妃,处于那种情况下,是肯定不会懊悔的了?”

“当然不会……”可贺敦刚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显然是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中,“嗯,我想……我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儿懊悔的。”

“王妃懊悔什么?”

可贺敦道:“那个河床上肯定都是宝石,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多抓一把?”

“是啊,”玄奘道,“除此之外,那人还在想,自己当初只是漫不经心地握着沙子,这一路之上,也不知掉了多少颗。”

“或许还是可以补救的。”可贺敦赶紧说道,“立即沿原路返回,重新找到那条河床,毕竟那里有数不清的宝石啊!”

说到这里,可贺敦的眼睛不由得发亮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即使贵为王妃,那些闪亮的宝石对她依然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玄奘摇头道:“沙漠之中是没有路的,往回走,找到那个河床不是没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却是迷失在茫茫沙漠之中。更何况,就算找到了,又能拿多少?像这样耽搁时间,干粮和饮水一旦耗尽,便有送掉性命之虞。命都没了,要宝石做什么?”

“这倒也是。”可贺敦沉吟道,“唉!说来说去,当初就该多抓一些!真是越想越懊悔啊!”

玄奘目光幽邃地看着她:“王妃现在的懊悔已经不是一点点了,是不是?”

可贺敦点了点头。

“这便是一个凡人的心路历程。”玄奘略带感叹地说道,“人通常都是在得到的时候才会烦恼。握着手中的宝石,并不觉得兴奋,更没有感恩那个让他抓取宝石的声音,却立刻生出懊悔贪婪之心,人性之欲可见一斑。”

可贺敦呆了一呆,随即又愤愤起来:“本来就是这样的嘛,那个声音想来是个神仙发出的?既然想帮别人,为什么不让他得到更多一些?这般小家子气,还指望人家能感激他吗?”

“那么,王妃认为让他获得多少,他便可生出感恩之心而不是懊恼之心呢?”玄奘认真地问道。

“很简单啊。”可贺敦想都不想地回答道,“那个声音若是当时就告诉他,他脚下的河床上都是宝石,随他自己喜欢,想取多少就取多少。这样,人家肯定不会懊悔,还会对他生出感恩之心。”

玄奘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旅人固然不会再生懊悔之心,但恐怕他生出的也不会是什么感恩之心,反倒是恨意了。”

“为什么?”可贺敦愕然问道。

“因为人性是贪婪的。”玄奘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其实那旅人自己也很清楚,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宝石全部搬走。或许,他会犹豫带走多少才好,而待在那里不知所措;或许,他拿了一些之后,会想着再多拿一点儿,直到将骆驼上所有的东西甚至干粮、饮水都卸下来,全部装满宝石;或许,他保留了干粮和饮水,但由于总想要多带一点儿宝石,而导致骆驼的负重太多;又或许,他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贪婪,带了适量的宝石,却总是放不下那里更多的宝石,一路上想尽一切办法做着标记,一边走一边回头,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这里……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使他陷入迷失而万劫不复……”

玄奘说的这些虽然都只是假设,可贺敦依旧听得愣住了,她边听边想,我可能也会这样。或者,为此郁闷烦恼而生恨意……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玄奘略带几分无奈地说道,“当你得到的时候,烦恼也便随之而至。得到的越多,烦恼就越多。一个贪婪的人,即使你让他拥有了整个世界,他也不会觉得多,更不会觉得快乐。因为,一颗贪婪的心,永远比这个世界更大。”

可贺敦喃喃自语:“就算能得到整个世界,我都不会觉得快乐。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让我得到快乐?”

玄奘道:“其实,想要获得快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人生本就是喜忧参半,如果你要快乐,你就一定能快乐;如果你想烦恼,你就一定会烦恼。”

“我当然不想要烦恼了。”可贺敦辩解道,“是烦恼自己找上门的。”

“烦恼又无腿脚,怎会自己找上门来?”玄奘反问道,“如果王妃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烦恼皆由自心生,因为你放不下。”

“我放不下,就像那个得到宝石的旅者一般……”可贺敦喃喃自语着,一时竟有些痴了。

玄奘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现在,请王妃再回到那个故事中去,仔细地想一想,如果那位旅者第二天发现,手中的沙子仍是沙子,他会怎样?是否还会懊悔烦恼?”

“这还用说吗?”可贺敦道,“他一定会想,那个声音在搞什么鬼?害我握了一个晚上的沙子!又或者想,昨天晚上我肯定是中邪了,听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声音,才会做出这等傻事。”

“然后呢?”玄奘看着她的眼睛问。

“然后?”可贺敦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会如何处理手中的那些沙子?”

听到这个问题,可贺敦不禁哑然失笑:“沙子能如何处理?肯定是将它们重新撒回大漠,还留着做什么?”

“他会因此而烦恼吗?”玄奘追问道。

可贺敦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除非他之前有过很高的期待,那也顶多会有一点点失望,然后他就会认为是自己中邪了,就不会烦恼了。”

玄奘点头道:“王妃说得不错。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不会有烦恼。即使有,也很快会如过眼云烟般消散无踪。烦恼只会产生于你得到的时候。”

可贺敦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不禁笑了:“这样看来,那个声音实在是不怀好意。”

玄奘奇道:“王妃为何总觉得别人不怀好意呢?为什么不能认为,是自己的贪念引发了烦恼?其实,那个旅人手中握着的是沙子还是珠宝,真有那么重要吗?在沙漠中,沙石与珠宝又有何分别?对于生命,无论是沙石,还是珠宝,有哪个能给予他一丝一毫的滋润?作为沙漠中的旅者,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关心的是,哪里有绿洲?何处是彼岸?”

“绿洲、彼岸……”可贺敦喃喃自语,这个法味十足的故事竟使她的心有所触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可贺敦低垂着双眸,她注意到法师身上那件宽大的麻布僧袍,一路的风尘雨洗和日光曝晒早已使其褪去了原色,有些地方甚至薄可透光,这同阙律身上那套织锦华服形成了多么强烈的对比!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认为,眼前的苦行僧看上去更加高贵不凡呢?

可贺敦突然感到有些迷惑,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极力想从玄奘的话中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一时心中茫然,竟连阙律回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阿史那阙律站在门口,看到安安静静坐在玄奘对面的可贺敦,感觉有些奇怪:“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这么安静?”

“设,你回来了!”可贺敦立即从清幽玄奥的佛法世界中回到了现实,像一只鸟儿一般扑了上去。

“是的,宝贝儿。你想我了吗?”阙律抚着她的头发问。

“想又怎么样?”可贺敦娇媚地说道,一面将身体靠在阙律身上,“幸好这里有大唐法师,我可以向他请教佛法打发时光。对了,刚才法师给我讲了个故事,可好听了,设想听吗?”

“当然……想听了……”搂着可贺敦柔软的身体,阙律已经骨软筋麻了。

“那么,我今天晚上讲给你听……”

“好,好……”

玄奘起身合掌道:“设,沙门就此告辞。”

阙律一摆手:“法师请便。”

“那么关文……”

阙律此时全部的心思都在可贺敦身上,恨不能立即和她颠鸾倒凤,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签什么关文?听玄奘提起,随口说道:“法师不要急着走,从这里往西南,有一个弟子辖下的小国,名叫那缚喝罗国[39] 。那里圣迹众多,居民虔信佛法,法师何不前去观礼一番呢?”

玄奘踌躇不决,可贺敦却拍手笑道:“也是啊!我听说大家都称它‘小王舍城’,想来是佛法极盛之地了!那个国家的使臣刚好也在这里,法师可以把行李放在这儿,随他们同去巡礼,回来再西行也不迟啊。”

玄奘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沙门告辞了。”

从王宫出来后,玄奘立即去到那缚喝罗国使者住的馆驿,却见一些侍从正在院子里收拾行李。

身着锦袍的那缚喝罗国使者从室内出来,看见玄奘,忙不迭地跪下顶礼:“弟子阿赫伊,不知是玄奘大师法驾到了,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仁者快快请起。”玄奘伸手将他扶起,然后合掌还礼道,“沙门这次前来,是听说贵国有一些佛陀圣迹,想去参礼一番。”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那些整顿好的行李,问道:“诸位仁者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使者阿赫伊笑道,“法师您瞧这天阴的,说话就要下雪了。要是再不走,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可就走不了了。”

“沙门想与诸位同行,前往贵国参礼圣迹,不知仁者意下如何?”

“法师说哪里话来?”阿赫伊喜不自胜道,“我也是佛门弟子,一直苦于没有善知指导修行。法师愿意同行,真是求之不得呢!我们那缚喝罗国举国信奉上座部佛法,国内佛事极多,故而一向有小王舍城的美誉。国内治安也是这一带国家中最好的,佛陀圣迹更是多得数不清!如果法师能到那里一游,弟子愿为法师做向导。”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仁者了。”玄奘合掌道。

阿赫伊哈哈大笑:“有什么劳啊,倒是法师今日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次到活国,一来是奔国丧,二来也是为新设上任祝贺。现在事情已经结束,正打算明日起程回国呢。法师若是迟一天来,只怕就要扑空了。”

“如此说来,这倒是佛陀的加持了。”玄奘欣喜地说道,“沙门此行的目标是婆罗门国,按说不该在路上耽搁太久的。好在这次去那缚喝罗国只是参礼圣迹,不用带行李,希望能快去快回吧。”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

“为何不带行李?”阿赫伊奇怪地问道,“从我们那缚喝罗国到婆罗门国,有条捷径,好走得很。法师参礼完毕直接上路即可,又何必再绕回到这里来?”

玄奘听后心头一喜,他本来就不想再回到这个国家来了,若能从那缚喝罗国直接走,当然最好不过。至于关文,反正这些使者明天要到宫中向新设辞行,自己到时候让他顺便签发关牒也就是了。话说回来,从长安出来的时候自己身上就没有关文,不也走了这么远吗?这西突厥的关文又有什么要紧的?他爱签就签,若是不给签,不要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辞谢那缚喝罗国使者,回到馆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又给银踪添了些新鲜草料,便闭目打坐,为明天的路程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玄奘同阿赫伊一起去向新设辞行。这一次,阙律没有为难玄奘,很顺利地签发了关文。于是,玄奘跟随那缚喝罗国的使臣队伍离开了活国。

十几辆马车在一片苍莽无边、高坦寂寞的高原上奔驰,一路驶向东南方向。

阳光洒下一片光瀑,犹如长歌般浩浩荡荡地流过莽原,流过雪峰戈壁,也流过这支不大不小的车队。

玄奘坐在其中一辆车内,隔着车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羊群,没有马群,也没有牧民帐篷的影子,有的只是远处被那光瀑映得发红的雪峰和头顶上那块奇丽的蓝天。

真美啊!他想,只有这种浑重却又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堆积,才能铸造出这世间最高大最平坦也最寂寞的高原吧?

随着马蹄声声,玄奘觉得自己的全部身心已经融化在这大自然的柔情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激溢出心池,恍如儿时的企盼,走入梦的深处……

这一带小国甚多,星星点点地点缀在高原之上。玄奘跟随那缚喝罗国的使臣,一路经过缚伽浪国、纥露悉泯健国、忽懔国,皆是方圆不过五六里的城邦小国。这些国家大都信奉佛法,因此他们晚上都借宿在当地的寺院里。

这样过了七天后,车队南下渡过阿姆河,阿赫伊告诉他,现在已经进入那缚喝罗国地界了。

“小王舍城果然名不虚传。”望着道路两旁越来越多的村庄和环抱村庄的肥沃丰润的农田,玄奘不禁深深感叹道,“郊郭显畅,川野腴润。这是沙门自西行以来,所见过的最富庶的国家了,当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听了这话,阿赫伊极为得意:“法师真是好眼力!我们那缚喝罗国,自古以来就很有名,不光土地肥沃,百姓富足,而且佛法昌隆,寺宇繁多。光是王城一地,就有伽蓝[40] 一百多所,僧众三千多人,城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您要是到了那里,定会更加赞叹!”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称诵,他相信阿赫伊没有吹牛,这一路上,所见城邑内外僧侣众多,寺塔林立,且塔顶多饰黄金,太阳一照,光耀夺目。单此一项,便足以说明此国佛法之盛了。

“玄奘可以进寺参拜吗?”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法师不急。”阿赫伊忙说道,“要参礼圣迹,还是去王城西南的纳缚僧伽蓝吧,那可是我们国内最著名的寺院,当年由先王修筑,在大雪山以北的地区,只有在这座寺庙里,为阐扬佛义而撰述经论的各位大师的事业才一直代代相传,不见衰败。特别是寺中三宝,都是极为罕见的圣物。”

“哦?”玄奘心中好奇,“是哪三宝?”

“到时候法师就知道了。”阿赫伊居然卖起了关子,“弟子敢说,法师去了那里,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俗话说“客随主便”,玄奘听他这么说,自然也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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