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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扬正信佛法

贫僧受难记(贫僧里面受洁吗)

学佛百科2023-03-20182

西游记第46回主要内容概括是什么?

车迟国斗法原文来源自:

《西游记》吴承恩

第四十六回 外道弄强欺正法 心猿显圣灭诸邪

话说那国王见孙行者有呼龙使圣之法,即将关文用了宝印,便要递与唐僧,放

行西路。那三个道士,慌得拜倒在金銮殿上启奏。那皇帝即下龙位,御手忙搀道:

“国师今日行此大礼,何也?”道士说:“陛下,我等至此,匡扶社稷,保国安民,

苦历二十年来,今日这和尚弄法力,抓了丢去,败了我们声名,陛下以一场之雨,

就恕杀人之罪,可不轻了我等也?望陛下且留住他的关文,让我兄弟与他再赌一赌,

看是何如。”

那国王着实昏乱,东说向东,西说向西,真个收了关文,道:“国师,你怎么

与他赌?”虎力大仙道:“我与他赌坐禅。”国王道:“国师差矣。那和尚乃禅教出

身,必然先会禅机,才敢奉旨求经;你怎与他赌此?”大仙道:“我这坐禅,比常

不同:有一异名,教做‘云梯显圣’。”国王道:“何为‘云梯显圣’?”大仙道:“要

一百张桌子,五十张作一禅台,一张一张叠将起去,不许手攀而上,亦不用梯凳而

登,各驾一朵云头,上台坐下,约定几个时辰不动。”

国王见此有些难处,就便传旨问道:“那和尚,我国师要与你赌‘云梯显圣’

坐禅,那个会么?”行者闻言,沉吟不答。八戒道:“哥哥,怎么不言语?”行者

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若是踢天弄井,搅海翻江,担山赶月,换斗移星,诸般

巧事,我都干得;就是砍头剁脑,剖腹剜心,异样腾那,却也不怕;但说坐禅,我

就输了。我那里有这坐性?你就把我锁在铁柱子上,我也要上下爬,莫想坐得住。”

三藏忽的开言道:“我会坐禅。”行者欢喜道:“却好,却好!可坐得多少时?”三藏

道:“我幼年遇方上禅僧讲道,那性命根本上,定性存神,在死生关里,也坐二三

个年头。”行者道:“师父若坐二三年,我们就不取经罢;多也不上二三个时辰,就

下来了。”三藏道:“徒弟呀,却是不能上去。”行者道:“你上前答应,我送你上去。”

那长老果然合掌当胸道:“贫僧会坐禅。”国王教传旨,立禅台。国家有倒山之力,

不消半个时辰,就设起两座台,在金銮殿左右。

那虎力大仙下殿,立于阶心,将身一纵,踏一朵席云,径上西边台上坐下。行

者拔一根毫毛,变做假象,陪着八戒、沙僧,立于下面,他却作五色祥云,把唐僧

撮起空中,径至东边台上坐下。他又敛祥光,变作一个虫,飞在八戒耳朵边道:

“兄弟,仔细看着师父,再莫与老孙替身说话。”那呆子笑道:“理会得,理会得!”

却说那鹿力大仙在绣墩上坐看多时,他两个在高台上,不分胜负,这道士就助

他师兄一功:将脑后短发,拔了一根,捻着一团,弹将上去,径至唐僧头上,变作

一个大臭虫,咬住长老。那长老先前觉痒,然后觉疼。原来坐禅的不许动手,动手

算输。一时间疼痛难禁,他缩着头,就着衣襟擦痒。八戒道:“不好了!师父羊儿风

发了。”沙僧道:“不是,是头风发了。”行者听见道:“我师父乃志诚君子,他说会

坐禅,断然会坐;说不会,只是不会。君子家,岂有谬乎?你两个休言,等我上去

看看。”

好行者,嘤的一声,飞在唐僧头上,只见有豆粒大小一个臭虫叮他师父。慌忙

用手捻下,替师父挠挠摸摸。那长老不疼不痒,端坐上面。行者暗想道:“和尚头

光,虱子也安不得一个,如何有此臭虫?……想是那道士弄的玄虚,害我师父。哈

哈!枉自也不见输赢,等老孙去弄他一弄!”这行者飞将去,金殿兽头上落下,摇身

一变,变作一条七寸长的蜈蚣,径来道士鼻凹里叮了一下。那道士坐不稳,一个筋

斗,翻将下去,几乎丧了性命;幸亏大小官员人多救起。国王大惊,即着当驾太师

领他往文华殿里梳洗去了。行者仍驾祥云,将师父驮下阶前,已是长老得胜。

那国王只教放行。鹿力大仙又奏道:“陛下,我师兄原有暗风疾,因到了高处,

冒了天风,旧疾举发,故令和尚得胜。且留下他,等我与他赌‘隔板猜枚’。”国王

道:“怎么叫做‘隔板猜枚’?”鹿力道:“贫道有隔板知物之法,看那和尚可能够。

他若猜得过我,让他出去;猜不着,凭陛下问拟罪名,雪我昆仲之恨,不污了二十

年保国之恩也。”

真个那国王十分昏乱,依此谗言。即传旨,将一朱红漆的柜子,命内官抬到宫

殿。教娘娘放上件宝贝。须臾抬出,放在白玉阶前,教僧道:“你两家各赌法力,

猜那柜中是何宝贝。”三藏道:“徒弟,柜中之物,如何得知?”行者敛祥光,还变

作虫,钉在唐僧头上道:“师父放心,等我去看看来。”好大圣,轻轻飞到柜上,

爬在那柜脚之下,见有一条板缝儿。他钻将进去,见一个红漆丹盘,内放一套宫衣,

乃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用手拿起来,抖乱了,咬破舌尖上,一口血哨喷将

去,叫声“变!”即变作一件破烂流丢一口钟;临行又撒上一泡臊溺,却还从板缝

里钻出来,飞在唐僧耳朵上道:“师父,你只猜是破烂流丢一口钟。”三藏道:“他

教猜宝贝哩,流丢是件甚宝贝?”行者道:“莫管他,只猜着便是。”

唐僧进前一步,正要猜,那鹿力大仙道:“我先猜,那柜里是山河社稷袄,乾

坤地理裙。”唐僧道:“不是,不是,柜里是件破烂流丢一口钟。”国王道:“这和尚

无礼!敢笑我国中无宝,猜甚么流丢一口钟!”教:“拿了!”那两班校尉,就要动手,

慌得唐僧合掌高呼:

“陛下,且赦贫僧一时,待打开柜看。端的是宝,贫僧领罪;如不是宝,却不屈了

贫僧也?”国王教打开看。当驾官即开了,捧出丹盘来看,果然是件破烂流丢一口

钟。

国王大怒道:“是谁放上此物?”龙座后面,闪上三宫皇后道:“我主,是梓童

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却不知怎么变成此物。”国王道:“御妻请退,

寡人知之。宫中所用之物,无非是缎绢绫罗,那有此甚么流丢?”教:“抬上柜来,

等朕亲藏一宝贝,再试如何。”

那皇帝即转后宫,把御花园里仙桃树上结得一个大桃子

——有碗来大小——摘下,放在柜内,又抬下叫猜。唐僧道:“徒弟啊,又来猜了。”

行者道:“放心,等我再去看看。”又嘤的一声,飞将去,还从板缝儿钻进去;见是

一个桃子,正合他意,即现了原身,坐在柜里,将桃子一顿口啃得干干净净,连两

边腮凹儿都啃净了,将核儿安在里面。仍变虫,飞将出去,钉在唐僧耳朵上道:

“师父,只猜是个桃核子。”长老道:“徒弟啊,休要弄我。先前不是口快,几乎拿

去典刑。这番须猜宝贝方好。桃核子是甚宝贝?”行者道:“休怕,只管赢他便了。”

三藏正要开言,听得那羊力大仙道:“贫道先猜,是一颗仙桃。”三藏猜道:“不

是桃,是个光桃核子。”那国王喝道:“是朕放的仙桃,如何是核?三国师猜着了。”

三藏道:“陛下,打开来看就是。”当驾官又抬上去打开,捧出丹盘,果然是一个核

子,皮肉俱无。国王见了,心惊道:“国师,休与他赌斗了,让他去罢。寡人亲手

藏的仙桃,如今只是一核子,是甚人吃了?想是有鬼神暗助他也。”八戒听说,与沙

僧微微冷笑道:“还不知他是会吃桃子的积年哩!”

正话间,只见那虎力大仙从文华殿梳洗了,走上殿道:“陛下,这和尚有搬运

抵物之术,抬上柜来,我破他术法,与他再猜。”国王道:“国师还要猜甚?”虎力

道:“术法只抵得物件,却抵不得人身。将这道童藏在里面,管教他抵换不得。”这

小童果藏在柜里,掩上柜盖,抬将下去,教:“那和尚再猜,这三番是甚宝贝。”三

藏道:“又来了!”行者道:“等我再去看看。”嘤的又飞去,钻入里面,见是一个小

童儿。好大圣,他却有见识。果然是:

腾那天下少,似这伶俐世间稀!

他就摇身一变,变作个老道士一般容貌。进柜里叫声“徒弟。”童儿道:“师父,

你从那里来的?”行者道:“我使遁法来的。”童儿道:“你来有么教诲?”行者道:

“那和尚看见你进柜来了,他若猜个道童,却不又输了?是特来和你计较计较,剃

了头,我们猜和尚罢。”童儿道:“但凭师父处治,只要我们赢他便了。若是再输与

他,不但低了声名,又恐朝廷不敬重了。”行者道:“说得是。我儿过来。赢了他,

我重重赏你。”将金箍棒就变作一把剃头刀,搂抱着那童儿,口里叫道:“乖乖,忍

着疼,莫放声,等我与你剃头。”须臾,剃下发来,窝作一团,塞在那柜脚纥络里。

收了刀儿,摸着他的光头道:“我儿,头便像个和尚,只是衣裳不趁。脱下来,我

与你变一变。”那道童穿的一领葱白色云头花绢绣锦沿边的鹤氅,真个脱下来,被

行者吹一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一件土黄色的直裰儿,与他穿了。却又拔下两

根毫毛,变作一个木鱼儿,递在他手里道:“徒弟,须听着。但叫道童,千万莫出

去;若叫和尚,你就与我顶开柜盖,敲着木鱼,念一卷佛经钻出来,方得成功也。”

童儿道:“我只会念《三官经》、《北斗经》、《消灾经》,不会念佛家经。”行者道:“你

可会念佛?”童儿道:“阿弥陀佛,那个不会念?”行者道:“也罢,也罢,就念佛,

省得我又教你,切记着,我去也。”还变虫,钻出去,飞在唐僧耳轮边道:“师

父,你只猜是个和尚。”三藏道:“这番他准赢了。”行者道:“你怎么定得?”三藏

道:“经上有云:‘佛、法、僧三宝。’和尚却也是一宝。”

正说处,只见那虎力大仙道:“陛下,第三番是个道童。”只管叫,他那里肯出

来。三藏合掌道:“是个和尚。”八戒尽力高叫道:“柜里是个和尚!”那童儿忽的顶

开柜盖,敲着木鱼,念着佛,钻出来。喜得那两班文武,齐声喝采。唬得那三个道

士,口无言。国王道:“这和尚是有鬼神辅佐!怎么道士入柜,就变做和尚?纵有

待诏跟进去,也只剃得头便了,如何衣服也能趁体,口里又会念佛?国师啊!让他去

罢!”

虎力大仙道:“陛下,左右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贫道将锺南山幼时学的

武艺,索性与他赌一赌。”国王道:“有甚么武艺?”虎力道:“弟兄三个,都有些

神通。会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再长完;滚油锅里,又能洗澡。”国

王大惊道:“此三事都是寻死之路!”虎力道:“我等有此法力,才敢出此朗言,断

要与他赌个才休。”那国王叫道:“东土的和尚,我国师不肯放你,还要与你赌砍头

剖腹,下滚油锅洗澡哩。”

行者正变作虫,往来报事。忽听此言,即收了毫毛,现出本相,哈哈大笑

道:“造化,造化!买卖上门了!”八戒道:“这三件都是丧性命的事,怎么说买卖上

门?”行者道:“你还不知我的本事。”八戒道:“哥哥,你只像这等变化腾那也够

了,怎么还有这等本事?”行者道:“我啊:

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臂膊打得人。

扎去腿脚会走路,剖腹还平妙绝伦。

就似人家包匾食,一捻一个就囫囵。

油锅洗澡更容易,只当温汤涤垢尘。”

八戒、沙僧闻言,呵呵大笑。行者上前道:“陛下,小和尚会砍头。”国王道:“你

怎么会砍头?”行者道:“我当年在寺里修行,曾遇着一个方上禅和子,教我一个

砍头法,不知好也不好,如今且试试新。”国王笑道:“那和尚年幼不知事。砍头那

里好试新?头乃六阳之首,砍下即便死矣。”虎力道:“陛下,正要他如此,方才出

得我们之气。”那昏君信他言语,即传旨,教设杀场。

一声传旨,即有羽林军三千,摆列朝门之外。国王教:“和尚先去砍头。”行者

欣然应道:“我先去,我先去!”拱着手,高呼道:“国师,恕大胆,占先了。”拽回

头,往外就走。唐僧一把扯住道:“徒弟呀,仔细些。那里不是耍处。”行者道:“怕

他怎的!撒了手,等我去来。”

那大圣径至杀场里面,被刽子手挝住了,捆做一团。按在那土墩高处,只听喊

一声“开刀!”飕的把个头砍将下来。又被刽子手一脚踢了去,好似滚西瓜一般,

滚有三四十步远近。行者腔子中更不出血。只听得肚里叫声:“头来!”慌得鹿力大

仙见有这般手段,即念咒语,教本坊土地神:“将人头扯住,待我赢了和尚,奏

了国王,与你把小祠堂盖作大庙宇,泥塑像改作正金身。”原来那些土地神因他

有五雷法,也服他使唤,暗中真个把行者头按住了。行者又叫声:“头来!”那头一

似生根,莫想得动。行者心焦,捻着拳,挣了一挣,将捆的绳子就皆挣断,喝声:

“长!”飕的腔子内长出一个头来。唬得那刽子手,个个心惊;羽林军,人人胆战。

那监斩官急走入朝奏道:“万岁,那小和尚砍了头,又长出一颗来了。”八戒冷笑道:

“沙僧,那知哥哥还有这般手段。”沙僧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个头

哩。”

说不了,行者走来,叫声“师父。”三藏大喜道:“徒弟,辛苦么?”行者道:

“不辛苦,倒好耍子。”八戒道:“哥哥,可用刀疮药么?”行者道:“你是摸摸看,

可有刀痕?”那呆子伸手一摸,就笑得呆呆睁睁道:“妙哉,妙哉!却也长得完全,

截疤儿也没些儿!”

兄弟们正都欢喜,又听得国王叫领关文:“赦你无罪。快去!快去!”行者道:“关

文虽领,必须国师也赴曹砍砍头,也当试新去来。”国王道:“大国师,那和尚也不

肯放你哩。你与他赌胜,且莫唬了寡人。”虎力也只得去,被几个刽子手,也捆翻

在地,幌一幌,把头砍下,一脚也踢将去,滚了有三十余步,他腔子里也不出血,

也叫一声:“头来!”行者即忙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条黄犬,

跑入场中,把那道士头,一口衔来,径跑到御水河边丢下不题。

却说那道士连叫三声,人头不到,怎似行者的手段,长不出来,腔子中,骨都

都红光迸出。可怜空有唤雨呼风法,怎比长生果正仙?须臾,倒在尘埃。众人观看,

乃是一只无头的黄毛虎。

那监斩官又来奏:“万岁,大国师砍下头来,不能长出,死在尘埃,是一只无

头的黄毛虎。”国王闻奏,大惊失色。目不转睛,看那两个道士。鹿力起身道:“我

师兄已是命到禄绝了,如何是只黄虎!这都是那和尚惫懒,使的掩样法儿,将我师

兄变作畜类!我今定不饶他,定要与他赌那剖腹剜心!”

国王听说,方才定性回神。又叫:“那和尚,二国师还要与你赌哩。”行者道:

“小和尚久不吃烟火食,前日西来,忽遇斋公家劝饭,多吃了几个馍馍;这几日腹

中作痛,想是生虫,正欲借陛下之刀,剖开肚皮,拿出脏腑,洗净脾胃,方好上西

天见佛。”国王听说,教:“拿他赴曹。”那许多人,搀的搀,扯的扯。行者展脱手

道:“不用人搀,自家走去。但一件,不许缚手,我好用手洗刷脏腑。”国王传旨,

教:“莫绑他手。”

行者摇摇摆摆,径至杀场。将身靠着大桩,解开衣带,露出肚腹。那刽子手将

一条绳套在他膊项上,一条绳札住他腿足,把一口牛耳短刀,幌一幌,着肚皮下一

割,搠个窟窿。这行者双手爬开肚腹,拿出肠脏来,一条条理够多时,依然安在里

面。照旧盘曲,捻着肚皮,吹口仙气,叫“长!”依然长合。国王大惊,将他那关

文捧在手中道:“圣僧莫误西行,与你关文去罢。”行者笑道:“关文小可,也请二

国师剖剖剜剜,何如?”国王对鹿力说:“这事不与寡人相干,是你要与他做对头

的。请去,请去。”鹿力道:“宽心,料我决不输与他。”

你看他也像孙大圣,摇摇摆摆,径入杀场,被刽子手套上绳,将牛耳短刀,唿

喇的一声,割开肚腹,他也拿出肝肠,用手理弄。行者即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

叫“变!”即变作一只饿鹰,展开翅爪,飕的把他五脏心肝,尽情抓去,不知飞向

何方受用。这道士弄做一个空腔破肚淋漓鬼,少脏无肠浪荡魂。那刽子手蹬倒大桩,

拖尸来看,呀!原来是一只白毛角鹿!

慌得那监斩官又来奏道:“二国师晦气,正剖腹时,被一只饿鹰将脏腑肝肠都

刁去了,死在那里。原身是个白毛角鹿也。”国王害怕道:“怎么是个角鹿?”那羊

力大仙又奏道:“我师兄既死,如何得现兽形?这都是那和尚弄术法坐害我等。等我

与师兄报仇者。”国王道:“你有甚么法力赢他?”羊力道:“我与他赌下滚油锅洗

澡,”国王便教取一口大锅,满着香油,教他两个赌去。行者道:“多承下顾。小和

尚一向不曾洗澡,这两日皮肤燥痒,好歹荡荡去。”

那当驾官果安下油锅,架起干柴,燃着烈火,将油烧滚,教和尚先下去。行者

合掌道:“不知文洗,武洗?”国王道:“文洗如何?武洗如何?”行者道:“文洗不

脱衣服,似这般叉着手,下去打个滚,就起来,不许污坏了衣服,若有一点油腻算

输。武洗要取一张衣架,一条手巾,脱了衣服,跳将下去,任意翻筋斗,竖蜻蜓,

当耍子洗也。”国王对羊力说:“你要与他文洗,武洗?”羊力道:“文洗恐他衣服

是药炼过的,隔油。武洗罢。”行者又上前道:“恕大胆,屡次占先了。”你看他脱

了布直裰,褪了虎皮裙,将身一纵,跳在锅内,翻波斗浪,就似负水一般顽耍。

八戒见了,咬着指头,对沙僧道:“我们也错看了这猴子了!平时间言讪语,

斗他耍子,怎知他有这般真实本事!”他两个唧唧哝哝,夸奖不尽。行者望见,心

疑道:“那呆子笑我哩!正是‘巧者多劳拙者闲’。老孙这般舞弄,他倒自在。等我

作成他捆一绳,看他可怕。”正洗浴,打个水花,淬在油锅底上,变作个枣核钉儿,

再也不起来了。

那监斩官近前又奏:“万岁,小和尚被滚油烹死了。”国王大喜,教捞上骨骸来

看。刽子手将一把铁笊篱,在油锅里捞,原来那笊篱眼稀,行者变得钉小,往往来

来,从眼孔漏下去了,那里捞得着!又奏道:“和尚身微骨嫩,俱札化了。”

国王教:“拿三个和尚下去!”两边校尉,见八戒面凶,先揪翻,把背心捆了。

慌得三藏高叫:“陛下,赦贫僧一时。我那个徒弟,自从归教,历历有功;今日冲

撞国师,死在油锅之内,奈何先死者为神,我贫僧怎敢贪生!正是天下官员也管着

天下百姓。陛下若教臣死,臣岂敢不死。只望宽恩,赐我半盏凉浆水饭,三张纸马,

容到油锅边,烧此一陌纸,也表我师徒一念,那时再领罪也。”国王闻言道:“也是,

那中华人多有义气。”命取些浆饭、黄钱与他。果然取了,递与唐僧。

唐僧教沙和尚同去。行至阶下,有几个校尉,把八戒揪着耳朵,拉在锅边。三

藏对锅祝曰:“徒弟孙悟空!

自从受戒拜禅林,护我西来恩爱深。

指望同时成大道,何期今日你归阴!

生前只为求经意,死后还存念佛心。

万里英魂须等候,幽冥做鬼上雷音!”

八戒听见道:“师父,不是这般祝了。沙和尚,你替我奠浆饭,等我祷。”那呆子捆

在地下,气呼呼的道:

“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泼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了帐,马

温断根!”

孙行者在油锅底上,听得那呆子乱骂,忍不住现了本相。赤淋淋的,站在油锅

底道:“馕糟的夯货,你骂那个哩!”唐僧见了道:“徒弟,唬杀我也!”沙僧道:“大

哥干净推佯死惯了!”慌得那两班文武,上前来奏道:“万岁,那和尚不曾死,又打

油锅里钻出来了。”监斩官恐怕虚诳朝廷,却又奏道:“死是死了,只是日期犯凶,

小和尚来显魂哩。”

行者闻言大怒,跳出锅来,揩了油腻,穿上衣服,掣出棒,挝过监斩官,着头

一下,打做了肉团,道:“我显甚么魂哩!”唬得多官连忙解了八戒,跪地哀告:“恕

罪!恕罪!”国王走下龙座。行者上殿扯住道:“陛下不要走,且教你三国师也下下

油锅去。”那皇帝战战兢兢道:“三国师,你救朕之命,快下锅去,莫教和尚打我。”

羊力下殿,照依行者脱了衣服,跳下油锅,也那般支吾洗浴。

行者放了国王,近油锅边,叫烧火的添柴,却伸手探了一把,呀!那滚油都冰

冷,心中暗想道:“我洗时滚热,他洗时却冷。我晓得了,这不知是那个龙王,在

此护持他哩。”急纵身跳在空中,念声“”字咒语,把那北海龙王唤来:“我把你

这个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你怎么助道士冷龙护住锅底,教他显圣赢我!”唬得

那龙王喏喏连声道:“敖顺不敢相助。大圣原来不知。这个孽畜,苦修行了一场,

脱得本壳,却只是五雷法真受,其余都了傍门,难归仙道。这个是他在小茅山学

来的‘大开剥’。那两个已是大圣破了他法,现了本相。这一个也是他自己炼的冷

龙,只好哄瞒世俗之人耍子,怎瞒得大圣!小龙如今收了他冷龙,管教他骨碎皮焦,

显什么手段。”行者道:“趁早收了,免打!”那龙王化一阵旋风,到油锅边,将冷

龙捉下海去不题。

行者下来,与三藏、八戒、沙僧立在殿前,见那道士在滚油锅里打挣,爬不出

来。滑了一跌,霎时间骨脱皮焦肉烂。

监斩官又来奏道:“万岁,三国师化了也。”那国王满眼垂泪,手扑着御案,

放声大哭道:

“人身难得果然难,不遇真传莫炼丹。

空有驱神咒水术,却无延寿保生丸。

圆明混,怎涅?徒用心机命不安。

早觉这般轻折挫,何如秘食稳居山!”

这正是:

点金炼汞成何济,唤雨呼风总是空!

毕竟不知师徒们怎的维持,且听下回分解。

西游记第十五回是说什么?

第十五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行经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

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三藏在马上,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

回头叫:“悟空,是那里水响?”行者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

是涧里水响。”说不了,马到涧边,三藏勒缰观看。但见: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然看处,只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

就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就赶不上,

把他的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行者把师父送在那高阜上坐了,

却来牵马挑担,止存得一担行李,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道:“师

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三藏道:“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

么?”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观看,更不见马的踪

迹。按落云头,报道:“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三藏

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

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细看看。”行者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

看一千里路的吉凶。像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

不见!”三藏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

着话,泪如雨落。

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

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三藏却才扯住道:“徒弟啊,

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

是好!”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

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

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特来暗中保取经者。”那长老闻言,慌忙

礼拜。行者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

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行者道:“今

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

夜不离左右。”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

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三藏才放

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行者道:“只管宽心。”好猴王,束一束

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

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

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

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

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眼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

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

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

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

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

行者没及奈何,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

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三藏道:“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

我马?”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

三藏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原来

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不要

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

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想道:

“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

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

骂道:“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道:“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

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

便待怎的!”行者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

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

科中去了。

猴王拿着棍,赶上前来,拨草寻蛇,那里得些影响。急得他三尸神咋,七窍烟

生,念了一声“�”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来跪下道:“山神、

土地来见。”行者道:“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老孙散散心!”二神叩头哀

告道:“望大圣方便,容小神诉告。”行者道:“你说甚么?”二神道:“大圣一向久

困,小神不知几时出来,所以不曾接得,万望恕罪。”行者道:“既如此,我且不打

你。我问你:鹰愁涧里,是那方来的怪龙?他怎么抢了我师父的白马吃了?”二神

道:“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甚么师父

的马来?”行者道:“你等是也不知。我只为那诳上的勾当,整受了这五百年的苦

难。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教我跟他做徒弟,往西天去拜

佛求经。因路过此处,失了我师父的白马。”二神道:“原来是如此。这涧中自来无

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

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只是向年间,观音菩萨因为寻

访取经人去,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教他等候那取经人,不许为非作歹,他只

是饥了时,上岸来扑些鸟鹊吃,或是捉些獐鹿食用。不知他怎么无知,今日冲撞了

大圣。”行者道:“先一次,他还与老孙侮手,盘旋了几合;后一次,是老孙叫骂,

他再不出。因此使了一个翻江搅海的法儿,搅混了他涧水,他就撺将上来,还要争

持。不知老孙的棍重,他遮架不住,就变做一条水蛇,钻在草里。我赶来寻他,却

无踪迹。”土地道:“大圣不知。这条涧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想是此

间也有一孔,他钻将下去。也不须大圣发怒,在此找寻;要擒此物,只消请将观世

音来,自然伏了。”

行者见说,唤山神、土地,同来见了三藏,具言前事。三藏道:“若要去请菩

萨,几时才得回来?我贫僧饥寒怎忍!”说不了,只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

圣,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行者大喜,道声“有累,有累!快行,快行!”

那揭谛急纵云头,径上南海。行者吩咐山神、土地守护师父,日值功曹去寻斋供,

他又去涧边巡绕不题。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

甲诸天与木叉惠岸转达,得见菩萨。菩萨道:“汝来何干?”揭谛道:“唐僧在蛇盘

山鹰愁陡涧失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及问本处土神,说是菩萨送在那里的孽

龙吞了,那大圣着小神来告请菩萨降这孽龙,还他马匹。”菩萨闻言道:“这厮本是

西海敖闰之子。他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

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他怎么反吃了唐僧的马?这等说,等我

去来。”那菩萨降莲台,径离仙洞,与揭谛驾着祥光,过了南海而来。有诗为证。

诗曰:

佛说蜜多三藏经,菩萨扬善满长城。

摩诃妙语通天地,般若真言救鬼灵。

致使金蝉重脱壳,故令玄奘再修行。

只因路阻鹰愁涧,龙子归真化马形。

那菩萨与揭谛,不多时,到了蛇盘山。却在那半空里留住祥云,低头观看。只

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叫骂。菩萨着揭谛唤他来。那揭谛按落云头,不经由三藏,直至

涧边,对行者道:“菩萨来也。”行者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叫道:“你这

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菩萨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

流,村愚的赤尻!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叮咛教他救你性命,你怎么不

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行者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

逍遥自在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尽心竭力,伏侍唐

僧便罢了;你怎么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受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

又教他念一卷甚么‘紧箍儿咒’,着那老和尚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

不是你害我也?”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

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从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

入我瑜伽之门路哩!”

行者道:“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怎么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

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人为恶,太不善也!”菩萨道:“那条

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

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行者道:“像他这

般惧怕老孙,潜躲不出,如之奈何?”菩萨叫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

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那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

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个人像,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

“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菩萨指着行者道:“这

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小龙见了道:“菩萨,这是我的对头。我昨日腹中饥馁,

果然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

他更不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行者道:“你又不曾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就

说?”小龙道:“我不曾问你是那里来的泼魔?你嚷道:‘管甚么那里不那里,只还

我马来!’何曾说出半个‘唐’字!”菩萨道:“那猴头,专倚自强,那肯称赞别人?

今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哩。若问时,先提起‘取经’的字来,却也不用劳心,自然

拱伏。”

行者欢喜领教。菩萨上前,把那小龙的项下明珠摘了,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

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叫“变!”那龙即变做他原来的马匹毛片。又将

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那小龙

口衔着横骨,心心领诺。

菩萨教悟空领他去见三藏,“我回海上去也。”行者扯住菩萨不放道:“我不去

了,我不去了!西方路这等崎岖,保这个凡僧,几时得到?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的

性命也难全,如何成得甚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菩萨道:“你当年未成人

道,且肯尽心修悟;你今日脱了天灾,怎么倒生懒惰?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

信心正果;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十分再到那难

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菩萨将杨柳叶儿,摘下三

个,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

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行者闻了这许多好言,才谢了大慈

大悲的菩萨。那菩萨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这行者才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三藏道:“师父,马有了也。”三

藏一见大喜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前反肥盛了些?在何处寻着的?”行者道:“师父,

你还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龙化作我们的白马。其毛片相

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三藏大惊道:“菩萨何在?待我去拜谢他。”

行者道:“菩萨此时已到南海,不耐烦矣。”三藏就撮土焚香,望南礼拜。拜罢,起

身即与行者收拾前进。行者喝退了山神、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却请师父上马。

三藏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行者道:“这

个师父好不知时务!这个旷野山中,船从何来?这匹马,他在此久住,必知水势,就

骑着他做个船儿过去罢。”三藏无奈,只得依言,跨了�马。行者挑着行囊。到了

涧边。

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的筏子,顺流而下。行者见了,用

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我是东土取经去的。我师父到此难过,你来渡

他一渡。”渔翁闻言,即忙撑拢。行者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三藏上了筏子,

揪上马匹,安了行李。那老渔撑开筏子,如风似箭,不觉的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

岸。三藏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与老渔。老渔把筏子一篙撑开

道:“不要钱,不要钱。”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三藏甚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行

者道:“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

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够了他的,怎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

着�马,随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这正是: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

灵山。同师前进,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

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

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三藏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

早再行。”行者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

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

社祠”,遂入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

坐。”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像。那老者即呼童子献茶。茶罢,三藏问老

者道:“此庙何为‘里社’?”老者道:“敝处乃西番哈�国界。这庙后有一庄人家,

共发虔心,立此庙宇。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土神。每遇春耕、夏耘、

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

故也。”三藏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那里人家,

更无此善。”老者却问:“师父仙乡是何处?”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

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

那老者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三藏吃毕,谢了。

行者的眼乖,见他房檐下,有一条搭衣的绳子,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

住。那老者笑道:“这马是那里偷来的?”行者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不知高低!

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又会偷马!”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没有鞍辔缰绳,却来

扯断我晒衣的索子?”三藏陪礼道:“这个顽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马,好生问老

人家讨条绳子,如何就扯断他的衣索?老先休怪,休怪。我这马,实不瞒你说,不

是偷的: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原有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俱全。不期那涧里有条

孽龙,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之。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

音菩萨来涧边擒住那龙,教他就变做我原骑的白马,毛片俱同,驮我上西天拜佛。

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那老者道:“师父

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谁知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

只因累岁屯�,遭丧失火,到此没了下梢,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

主家募化度日。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这等贫穷,也不

曾舍得卖了。才听老师父之言,菩萨尚且救护,神龙教他化马驮你,我老汉却不能

少有周济,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三藏闻言,

称谢不尽。早又见童子拿出晚斋。斋罢,掌上灯,安了铺,各各寝歇。

至次早,行者起来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

饶他。”说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马上一切用

的,无不全备,放在廊下道:“师父,鞍辔奉上。”三藏见了,欢喜领受。教行者拿

了,背上马看,可相称否。行者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有诗

为证。诗曰:

雕鞍彩晃柬银星,宝凳光飞金线明。

衬屉几层绒苫迭,牵缰三股紫丝绳。

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

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

行者心中暗喜,将鞍辔背在马上,就似量着做的一般。三藏拜谢那老,那老慌忙搀

起道:“惶恐,惶恐,何劳致谢?”那老者也不再留,请三藏上马。那长老出得门

来,攀鞍上马。行者担着行李。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却是皮丁儿寸札的

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还有一条挽手儿,

一发送了你罢。”那三藏在马上接了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

正打问讯,却早不见了那老儿。及回看那里社祠,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

有人言语道:“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

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慌得个三藏滚鞍下马,望空礼拜道:“弟子

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你看他只管朝天

磕头,也不计其数。路旁边活活的笑倒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

住唐僧道:“师父,你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磕头。只

管拜怎的?”长老道:“徒弟呀,我这等磕头,你也就不拜他一拜,且立在旁边,

只管哂笑,是何道理?”行者道:“你那里知道?像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

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尽够了,他还敢受我老孙之拜?老孙自小儿做好汉,

不晓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三藏道:“不

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快起来,莫误了走路。”那师父才起来收拾投西而去。

此去行有两个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光阴迅速,

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

春光,又见太阳西坠。三藏勒马遥观,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三藏道:

“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行者抬头看了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们

赶起些,那里借宿去。”三藏欣然从之,放开龙马,径奔前来。

毕竟不知此去是甚么去处,且听下回分解。

西游记 女儿国遇难 主要内容

话说三藏师徒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早到西梁国界。唐僧在马上指道:“悟空,前面城池相近,市井上人语喧哗,想是西梁女国。汝等须要仔细,谨慎规矩,切休放荡情怀,紊乱法门教旨。”三人闻言,谨遵严命。言未尽,却至东关厢街口。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老少,尽是妇女,正在两街上做买做卖。忽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慌得那三藏勒马难行,须臾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八戒口里乱嚷道:“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行者道:“呆子,莫胡谈,拿出旧嘴脸便是。”八戒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唬得跌跌爬爬。有诗为证,诗曰:古

圣僧拜佛到西梁,国内�阴世少阳。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斋

娇娥满路呼人种,幼妇盈街接粉郎。不是悟能施丑相,烟花围困苦难当。主

遂此众皆恐惧,不敢上前,一个个都捻手矬腰,摇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看唐僧。孙大圣却也弄出丑相开路。沙僧也装掞虎维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一行前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一般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师徒们转湾抹角,忽见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声叫道:“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三藏闻言下马,观看那衙门上有一匾,上书“迎阳驿”三字。长老道:“悟空,那村舍人家传言是实,果有迎阳之驿。”沙僧笑道:“二哥,你却去照胎泉边照照,看可有双影。”八戒道:“莫弄我!我自吃了那盏儿落胎泉水,已此打下胎来了,还照他怎的?”三藏回头吩咐道:“悟能,谨言,谨言!”遂上前与那女官作礼。女官引路,请他们都进驿内,正厅坐下,即唤看茶。又见那手下人尽是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类,你看他拿茶的也笑。主

少顷茶罢,女官欠身问曰:“使客何来?”行者道:“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师父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我乃他大徒弟孙悟空,这两个是我师弟猪悟能、 沙悟净,一行连马五口。随身有通关文牒, 乞为照验放行。”那女官执笔写罢,下来叩头道:“老爷恕罪,下官乃迎阳驿驿丞,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身,即令管事的安排饮馔,道:“爷爷们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老爷们西进。”三藏欣然而坐不题。斋

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城中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我是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黄门即时启奏,降旨传宣至殿,问曰:“驿丞有何事来奏?”驿丞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有三个徒弟,名唤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连马五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女王闻奏满心欢喜,对众文武道:“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乃是今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拥拜丹墀道:“主公,怎见得是今日之喜兆?”女王道:“东土男人,乃唐朝御弟。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却不是今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悦。知

驿丞又奏道:“主公之论,乃万代传家之好。但只是御弟三徒凶恶,不成相貌。”女王道:“卿见御弟怎生模样?他徒弟怎生凶丑?”驿丞道:“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那三徒却是形容狞恶,相貌如精。”女王道:“既如此,把他徒弟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天,只留下御弟,有何不可?”众官拜奏道:“主公之言极当,臣等钦此钦遵。但只是匹配之事,无媒不可。自古道,姻缘配合凭红叶,月老夫妻系赤绳。”女王道:“依卿所奏,就着当驾太师作媒,迎阳驿丞主婚,先去驿中与御弟求亲。待他许可,寡人却摆驾出城迎接。”那太师驿丞领旨出朝。知

却说三藏师徒们在驿厅上正享斋饭,只见外面人报:“当驾太师与我们本官老姆来了。”三藏道:“太师来却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请我们也。”行者道:“不是相请,就是说亲。”三藏道:“悟空,假如不放,强逼成亲,却怎么是好?”行者道:“师父只管允他,老孙自有处治。”知

说不了,二女官早至,对长老下拜。长老一一还礼道:“贫僧出家人,有何德能,敢劳大人下拜?”那太师见长老相貌轩昂,心中暗喜道:“我国中实有造化,这个男子,却也做得我王之夫。”二官拜毕起来,侍立左右道:“御弟爷爷,万千之喜了!”三藏道:“我出家人,喜从何来?”太师躬身道:“此处乃西梁女国,国中自来没个男子。今幸御弟爷爷降临,臣奉我王旨意,特来求亲。”三藏道:“善哉,善哉!我贫僧只身来到贵地,又无儿女相随,止有顽徒三个,不知大人求的是那个亲事?”驿丞道:“下官才进朝启奏,我王十分欢喜,道夜来得一吉梦,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知御弟乃中华上国男儿,我王愿以一国之富,招赘御弟爷爷为夫,坐南面称孤,我王愿为帝后。传旨着太师作媒,下官主婚,故此特来求这亲事也。”三藏闻言,低头不语。太师道:“大丈夫遇时不可错过,似此招赘之事,天下虽有;托国之富,世上实稀。请御弟速允,庶好回奏。”长老越加痴哑。知

八戒在旁掬着碓挺嘴叫道:“太师,你去上复国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太师闻说,胆战心惊,不敢回话。驿丞道:“你虽是个男身,但只形容丑陋,不中我王之意。”八戒笑道:“你甚不通变,常言道,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行者道:“呆子,勿得胡谈,任师父尊意,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莫要担阁了媒妁工夫。”三藏道:“悟空,凭你怎么说好!”行者道:“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道,千里姻缘似线牵哩,那里再有这般相应处?”三藏道:“徒弟,我们在这里贪图富贵,谁却去西天取经?那不望坏了我大唐之帝主也?”太师道:“御弟在上,微臣不敢隐言。我王旨意,原只教求御弟为亲,教你三位徒弟赴了会亲筵宴,发付领给,倒换关文,往西天取经去哩。”行者道:“太师说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难,情愿留下师父,与你主为夫,快换关文,打发我们西去,待取经回来,好到此拜爷娘,讨盘缠,回大唐也。”那太师与驿丞对行者作礼道:“多谢老师玉成之恩!”八戒道:“太师,切莫要口里摆菜碟儿,既然我们许诺,且教你主先安排一席,与我们吃钟肯酒,如何?”太师道:“有,有,有,就教摆设筵宴来也。”那驿丞与太师欢天喜地回奏女主不题。知

却说唐长老一把扯住行者,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怎么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行者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性情。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三藏道:“怎么叫做将计就计?”行者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什么香袋啊,我等岂有善报?一定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器械又凶,但动动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虽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限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三藏听说,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进去,要行夫妇之礼,我怎肯丧元阳,败坏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斋

行者道:“今日允了亲事,他一定以皇帝礼,摆驾出城接你。你更不要推辞,就坐他凤辇龙车,登宝殿,面南坐下,问女王取出御宝印信来,宣我们兄弟进朝,把通关文牒用了印,再请女王写个手字花押,佥押了交付与我们。一壁厢教摆筵宴,就当与女王会喜,就与我们送行。待筵宴已毕,再叫排驾,只说送我们三人出城,回来与女王配合。哄得他君臣欢悦,更无阻挡之心,亦不起毒恶之念。却待送出城外,你下了龙车凤辇,教沙僧伺候左右,伏侍你骑上白马,老孙却使个定身法儿,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动,我们顺大路只管西行。行得一昼夜,我却念个咒,解了术法,还教他君臣们苏醒回城。一则不伤了他的性命,二来不损了你的元神。这叫做假亲脱网之计,岂非一举两全之美也?”三藏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乐以忘忧,称谢不尽,道:“深感贤徒高见。”四众同心合意,正自商量不题。古

却说那太师与驿丞不等宣诏,直入朝门白玉阶前奏道:“主公佳梦最准,鱼水之欢就矣。”女王闻奏,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问曰:“贤卿见御弟,怎么说来?”太师道:“臣等到驿,拜见御弟毕,即备言求亲之事。御弟还有推托之辞,幸亏他大徒弟慨然见允,愿留他师父与我王为夫,面南称帝;只教先倒换关文,打发他三人西去;取得经回,好到此拜认爷娘,讨盘费回大唐也。”女王笑道:“御弟再有何说。”太师奏道:“御弟不言,愿配我主,只是他那二徒弟,先要吃席肯酒?”女王闻言,即传旨教光禄寺排宴,一壁厢排大驾,出城迎接夫君。众女官即钦遵王命,打扫宫殿,铺设庭台。一班儿摆宴的,火速安排;一班儿摆驾的,流星整备。你看那西梁国虽是妇女之邦,那銮舆不亚中华之盛,但见——主

六龙喷彩,双凤生祥。六龙喷彩扶车出,双凤生祥驾辇来。馥异香蔼,氤氲瑞气开。金鱼玉佩多官拥,宝髻云鬟众女排。鸳鸯掌扇遮銮驾,翡翠珠帘影凤钗。笙歌音美,弦管声谐。一片欢情冲碧汉,无边喜气出灵台。三檐罗盖摇天宇,五色旌旗映御阶。此地自来无合卺,女王今日配男才。主

不多时,大驾出城,早到迎阳馆驿。忽有人报三藏师徒道:“驾到了。”三藏闻言,即与三徒整衣出厅迎驾。女王卷帘下辇道:“那一位是唐朝御弟?”太师指道:“那驿门外香案前穿衣者便是。”女王闪凤目,簇蛾眉,仔细观看,果然一表非凡,你看他——主

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好个妙龄聪俊风流子,堪配西梁窈窕娘。斋

女王看到那心欢意美之处,不觉淫情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樱桃小口,呼道:“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三藏闻言,耳红面赤,羞答答不敢抬头。猪八戒在旁,掬着嘴,饧眼观看那女王,却也�袅娜,真个——古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古

那呆子看到好处,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主

只见那女王走近前来,一把扯住三藏,俏语娇声,叫道:“御弟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匹配夫妇去来。”这长老战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行者在侧教道:“师父不必太谦,请共师娘上辇,快快倒换关文,等我们取经去罢。”长老不敢回言,把行者抹了两抹,止不住落下泪来,行者道:“师父切莫烦恼,这般富贵,不受用还待怎么哩?”三藏没及奈何,只得依从,揩了眼泪,强整欢容,移步近前,与女主——古

同携素手,共坐龙车。那女主喜孜孜欲配夫妻,这长老忧惶惶只思拜佛。一个要洞房花烛交鸳侣,一个要西宇灵山见世尊。女帝真情,圣僧假意。女帝真情,指望和谐同到老;圣僧假意,牢藏情意养元神。一个喜见男身,恨不得白昼 并头谐伉俪;一个怕逢女色,只思量即时脱网上雷音。二人和会同登辇,岂料唐僧各有心!斋

那些文武官,见主公与长老同登凤辇,并肩而坐,一个个眉花眼笑,拨转仪从,复入城中。孙大圣才教沙僧挑着行李,牵着白马,随大驾后边同行。猪八戒往前乱跑,先到五凤楼前,嚷道:“好自在!好现成呀!这个弄不成,这个弄不成!吃了喜酒进亲才是!”唬得些执仪从引导的女官,一个个回至驾边道:“主公,那一个长嘴大耳的,在五凤楼前嚷道要喜酒吃哩。”女主闻奏,与长老倚香肩,偎并桃腮,开檀口,俏声叫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那个高徒?”三藏道:“是我第二个徒弟,他生得食肠宽大,一生要图口肥。须是先安排些酒食与他吃了,方可行事。”女主急问:“光禄寺安排筵宴完否?”女官奏道:“已完,设了荤素两样,在东阁上哩。”女王又问:“怎么两样?”女官奏道:“臣恐唐朝御弟与高徒等平素吃斋,故有荤素两样。”女王却又笑吟吟,偎着长老的香腮道:“御弟哥哥,你吃荤吃素?”三藏道:“贫僧吃素,但是未曾戒酒,须得几杯素酒,与我二徒弟吃些。”斋

说未了,太师启奏:“请赴东阁会宴,今宵吉日良辰,就可与御弟爷爷成亲,明日天开黄道,请御弟爷爷登宝殿,面南改年号即位。”女王大喜,即与长老携手相搀,下了龙车,共入端门里,但见那——古

风飘仙乐下楼台,阊阖中间翠辇来。凤阙大开光蔼蔼,皇宫不闭锦排排。斋

麒麟殿内炉烟袅,孔雀屏边房影回。亭阁峥嵘如上国,玉堂金马更奇哉!主

既至东阁之下,又闻得一派笙歌声韵美,又见两行红粉貌娇娆。正中堂排设两般盛宴:左边上首是素筵,右边上首是荤筵,下两路尽是单席。那女王敛袍袖,十指尖尖,奉着玉杯,便来安席。行者近前道:“我师徒都是吃素。先请师父坐了左手素席,转下三席,分左右,我兄弟们好坐。”太师喜道:“正是,正是。师徒即父子也,不可并肩。”众女官连忙调了席面。女王一一传杯,安了他弟兄三位。行者又与唐僧丢个眼色,教师父回礼。三藏下来,却也擎玉杯,与女王安席。那些文武官,朝上拜谢了皇恩,各依品从,分坐两边,才住了音乐请酒。那八戒那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什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蘑菇、香蕈、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头、萝菔、山药、黄精,一骨辣 了个罄尽,喝了五七杯酒。口里嚷道:“看添换来!拿大觥来!再吃几觥,各人干事去。”沙僧问道:“好筵席不吃,还要干甚事?”呆子笑道:“古人云,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们如今招的招,嫁的嫁,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莫只管贪杯误事,快早儿打发关文,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女王闻说,即命取大杯来。近侍官连忙取几个鹦鹉杯、鸬鹚杓、金叵罗、银凿落、玻璃盏、水晶盆、蓬莱碗、琥珀钟,满斟玉液,连注琼浆,果然都各饮一巡。主

三藏欠身而起,对女王合掌道:“陛下,多蒙盛设,酒已彀了。请登宝殿,倒换关文,赶天早,送他三人出城罢。”女王依言,携着长老,散了筵宴,上金銮宝殿,即让长老即位。三藏道:“不可,不可!适太师言过,明日天开黄道,贫僧才敢即位称孤。今日即印关文,打发他去也。”女王依言,仍坐了龙床,即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唐僧坐了,叫徒弟们拿上通关文牒来。大圣便教沙僧解开包袱,取出关文。大圣将关文双手捧上。那女王细看一番,上有大唐皇帝宝印九颗,下有宝象国印,乌鸡国印,车迟国印。女王看罢,娇滴滴笑语道:“御弟哥哥又姓陈?”三藏道:“俗家姓陈,法名玄奘。因我唐王圣恩认为御弟,赐姓我为唐也。”女王道:“关文上如何没有高徒之名?”三藏道:“三个顽徒,不是我唐朝人物。”女王道:“既不是你唐朝人物,为何肯随你来?”三藏道:“大的个徒弟,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人氏,第二个乃西牛贺洲乌斯庄人氏,第三个乃流沙河人氏。他三人都因罪犯天条,南海观世音菩萨解脱他苦,秉善皈依,将功折罪,情愿保护我上西天取经。皆是途中收得,故此未注法名在牒。”女王道:“我与你添注法名,好么?”三藏道:“但凭陛下尊意。”女王即令取笔砚来,浓磨香翰,饱润香毫,牒文之后,写上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三人名讳,却才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主

孙大圣接了,教沙僧包裹停当。那女王又赐出碎金碎银一盘,下龙床递与行者道:“你三人将此权为路费,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经回来,寡人还有重谢。”行者道:“我们出家人,不受金银,途中自有乞化之处。”女王见他不受,又取出绫锦十匹,对行者道:“汝等行色匆匆,裁制不及,将此路上做件衣服遮寒,”行者道:“出家人穿不得绫锦,自有护体布衣。”女王见他不受,教:“取御米三升,在路权为一饭。”八戒听说个饭字,便就接了,捎在包袱之间。行者道:“兄弟,行李见今沉重,且倒有气力挑米?”八戒笑道:“你那里知道,米好的是个日消货,只消一顿饭,就了帐也。”遂此合掌谢恩。主

三藏道:“敢烦陛下相同贫僧送他三人出城,待我嘱付他们几句,教他好生西去,我却回来,与陛下永受荣华,无挂无牵,方可会鸾交凤友也。”女王不知是计,便传旨摆驾,与三藏并倚香肩,同登凤辇,出西城而去。满城中都盏添净水,炉降真香,一则看女王銮驾,二来看御弟男身。没老没小,尽是粉容娇面、绿鬓云鬟之辈。不多时,大驾出城,到西关之外。知

行者、八戒、沙僧、同心合意,结束整齐,径迎着銮舆,厉声高叫道:“那女王不必远送,我等就此拜别。”长老慢下龙车,对女王拱手道:“陛下请回,让贫僧取经去也。”女王闻言,大惊失色,扯住唐僧道:“御弟哥哥,我愿将一国之富,招你为夫,明日高登宝位,即位称君,我愿为君之后,喜筵通皆吃了,如何却又变卦?”八戒听说,发起个风来,把嘴乱扭,耳朵乱摇,闯至驾前,嚷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夫妻!放我师父走路!”那女王见他那等撒泼弄丑,唬得魂飞魄散,跌入辇驾之中。沙僧却把三藏抢出人丛,伏侍上马。只见那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那里走!我和你耍风月儿去来!”沙僧骂道:“贼辈无知!”掣宝杖劈头就打。那女子弄阵旋风,呜的一声,把唐僧摄将去了,无影无踪,不知下落何处。咦!正是:脱得烟花网,又遇风月魔。毕竟不知那女子是人是怪,老师父的性命得死得生,且听下回分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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