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圆赞,今年三十七岁,毕业于山东医学院。
前年冬天他初次来佛学院的时候,突患重病,生命垂危,被送往县医院急救才得以脱险。后来佛学院创办为僧众服务的扶贫医院,捡回一条命的他主动发心当了医院的大夫,在紧张的闻法之外,又开始了行医生涯。
本来以他的中西医功底,无论国内外都有医疗机构邀请他加盟,但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他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因闻思佛法而再续慧命。
来就医的患者无论贫富及出身,他一律待之如亲人。条件有限,他常常又当医生又当护士还兼药剂师。一到冬天,恶劣的天气往往给他送来每天多达上百的病人。靠着他精湛的医术,许多疑难杂症患者死里逃生,与当年的他一样,在喇荣圣地开始新的生命历程。
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他说,谁也逃不过死亡。
我家就在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记得上学时我并不是很用功,但因家教甚严,祖父是一位儒士,父亲又威严有加,这才管教得我考上了大学。在大学勤学了五年后,毕业时被分配到市立医院。
在神经科工作的两年让我感触很多。脑部血管病变是我临床遇到的主要病症,患者大都很年轻,发病前与常人无异。以脑出血为例,我碰到的患者基本上都属于突发性的,病因大都由生气、情绪极度变化等引起。出血后,颅内空间被迅速挤占造成呼吸中枢神经受阻,病人往往因呼吸衰竭而死亡。
其他的由于现代生活竞争激烈、人际关系紧张等引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在少数。据《健康报》统计,全国精神障碍患者占总人口的比例已达30%~40%,而大学生中的比例还要更高一些。这说明文化水平高并不代表精神生活也必定健康,同时也提醒我们,发展经济的同时,要注重精神生活的质量。否则,临渴掘井,为时晚矣。
病房中,经常有亡者家人悲痛欲绝地哭喊,那生离死别的场面,实在让人揪心。我常想:这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该如何应对?即使有再多的钱财、名声和地位,面对死神,一概都不起作用。有的病人和亲属苦苦哀求医生,愿用所有的钱财换回一命。可是,成沓成沓的钱,此时也成了废纸。
人死不能复生,生命如此脆弱无常,谁也不知道能在世间活多久。怎样才能活得高明一些?怎样才能愉快地度过一生?死时能否不痛苦?能不能不生不死,恒享快乐?对死亡的恐惧与思考成了我那时的一大心病。作为医生,我深深体会到疾病和死亡对人的威胁,也因此更强烈地希望能获得战胜它们的力量。
由于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1987年我开始信仰基督教,以寻求心灵的安慰。巴洛克风格的高大雄伟的教堂、唱诗班优美动听的歌声、管风琴悠扬迷人的旋律,还有庄严圣洁的婚礼场面……这一切都曾使我流连忘返。然而,每一次参加星期天的礼拜后,兴奋之余,我却总感到一丝惆怅——除了这些音乐、圣歌以及婚礼场面,自己又有多少真实的收益呢?这种如叶公好龙一般的形象上的入教,一直持续到1991年。
直到有幸读到一本《印光法师嘉言录》后,其优美流畅的文笔、众多的理证教证、淋漓尽致的剖析让我了解到,人有前生后世、六道轮回。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些问题,那个星期天,我一改上教堂的惯例,转身走进了华严寺。
虽在闹市,但清雅的环境、茂密的山林、遍野的花香,使这座庙宇颇有点深山古寺的味道,真没想到在这样的都市中还有如此安静的去处。进入大雄宝殿,首先看到慈祥的世尊在向我微笑。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阵阵清幽的檀香气,都让我陶醉不已。
几年来,我似乎已习惯了在小门小窗的教堂里与几千人共处,然而内心深处,还是更喜欢这大门大窗、宁静宽敞的大殿。看到法物流通处有许多纪念品、佛像、经书,我也请回了几本书,以期多了解一些佛理。看了这些书我才发现,原来佛教并非世俗中所谓的迷信之道,而是讲了许多深刻道理的人生哲学,这种感觉真令人耳目一新。
佛法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己的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它并不主张向外攀缘、盲目崇拜。佛陀是早已觉悟的大智慧者,众生本来也像他一样具有如来智慧德性,但因迷惑颠倒而成为凡夫。这让我想起祖父早年对我进行的灌输——“人皆可以为尧舜”,二者似乎是同样的道理,看来它确实值得我下功夫学习一番。
此后,我便更多地涉足佛学领域,心情也随之渐渐开朗起来。我不再那么惧怕死亡的阴影了,因为已经知道了命自我立、福自我求和改造命运的方法。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活着造恶业而感召因果报应,深陷轮回之苦。
作为沿海开放城市的青岛,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我也辞去公职,创办了私人诊所,收入日渐丰裕起来。在出国热中,去国外定居行医的同学越来越多,1999年,我也办好了去德国的签证,加上驾照、计算机、英语等证书,可以说已经具备了跨入二十一世纪的各种重要通行证。
美好的蓝图正展现在眼前,一切都算是顺心如意,此时,女友的家长也再三催促起我们的婚事。不过在多年的佛法熏陶下,我已不再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虽然对世间生活仍有留恋,内心深处却隐约感到:非佛门不能去。
那时的我站在出国、成家和出家的三岔路口,何去何从实难抉择,看着哪边都很诱人,哪边都很难舍弃,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必须选择其中的一条路,且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终生。母亲极力反对我离家求法,同学也进行劝阻,并坚持让我到国外发展。女友则根本不相信我会离开她,放下安逸的生活到雪域常住。她自信地开玩笑说:“看你能不能待上两个月,那里的环境一定很艰苦,太不适合你了。”
我思前想后,觉得结婚成家虽然能实现所谓的“成家立业”,但这样一来,必将整日为柴米油盐、养儿育女而奔忙,很可能就此陷入无尽的生活烦恼之中;到国外发展,固然待遇优越、生活富足,但在异国他乡也难逃衰老和死亡。
当时我的同学中就已经死了好几个,特别是有位朋友的同学,拿到出国签证后,就在上飞机的前晚,兴奋不已地携女友骑摩托车兜风庆贺,因为过于激动、车速太快,结果连人带车撞到了电线杆上,两人当场死去。
由此我深切体会到,追求幸福的愿望人人都有,但幸福在世间却太难找了,而因果却是那么的真实不虚。如果以前没有积累过福报,只是广造恶业,必定会感受众多苦报,即使再努力奔忙,也只是枉费心机……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佛法,不能离开了生脱死、出离轮回苦海的道路,并且还要尽己所能,让更多的人也都了知此理,不能只贪图身体的享乐,而要解除精神上的痛苦。
最后,我终于走进了高原,走进了佛法阳光遍照的圣地。来这里闻思了一段时间后,更坚定了我当初的选择,在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敲响的第一天,我跨出了走向解脱的第一步:剃度出家。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光谈一心向法还不够,必须放下世间的五欲六尘。这些暂时的安乐,就像沉重的包袱,使你无法轻装向前。
上师曾这样告诫过我们: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修持正法。而修持正法的保证则是出离心,否则绝难获得出世无漏的智慧。
记得大成就者米拉日巴尊者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因为害怕死亡而前往寂静的山中,通过精进的修持,获得了对死亡无有丝毫恐惧的把握。
首先放下世间欲望的包袱,进而放下恐惧死亡的包袱,我想现在的圆赞该是体会到“看破、放下、自在”了。
读《金刚经》,嘴上挂着“空、空、空”,
空掉一样世俗的羁绊了吗?
你还要准备什么?准备再生一场大病,
然后拼命求佛保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