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一首歌,人们称之为《修行之歌》。圆休很喜欢唱它。
“茫茫无边的红尘,是我抛弃的故乡。巍峨雄伟的雪山,是我修行的地方。法相圆满的上师,是我终生的怙主……”
她曾是著名的蒙古族歌剧演员,在不长的歌坛生涯中,也赢得了众多的掌声和嘉奖。然而,这些并没有让她迷乱,在艺术生命正鼎盛的时期,她悄然谢幕,前往雪域高原出家。
她说要唱永恒的歌。
我在呼伦贝尔盟(今呼伦贝尔市)的扎兰屯市长大,这个城市并不太大,风景却很秀美。位于松花江上游的雅鲁河穿城而过,人们都称这里是“塞外小杭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们在单纯明朗的山水间养成了纯朴善良的品性,我的父亲便是其中的代表。他信奉佛法,人品贤善,对我更是慈爱非常。
小时候的我十分娇气,常常以哭闹纠缠他。记得一次,我又无缘无故大哭起来,一哭开腔便什么都不顾了。父亲边哄边抱起我,但我仍使劲地哭闹,他实在没办法,就念起了观音六字大明咒“嗡玛尼贝美吽”。听到这咒语,我马上停止了哭闹,接着又缠着父亲,非要他一遍又一遍地给我重复这句咒语……这也许就是我幼时的佛法启蒙吧。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善良正直的父亲常常用世间道理和佛法中的道理来教育我,诸如:对待他人要将心比心;与人发生矛盾时要多思己过;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等。父亲的言传身教为我后来修学佛法打下了良好的人格基础。
母亲对我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她从不娇惯我,尽量让我学做各种家务,洗衣、做饭、喂猪、放羊……在她的管教下,这些日常劳作,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全部掌握了。父母的培养造就了我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性格,使我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任何难事,都能泰然处之。
虽然没有胡服骑射的英勇,我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也非常喜欢唱歌。真正学佛以后,我常常这样推测:大概我的前世是一个唱歌的吧,我的歌唱天赋也应该是同行等流果所致。还在读高中时,我就考上了一所艺术类中专——呼伦贝尔盟艺术学校,并专修美声唱法。后来又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考入内蒙古艺术学院,成为该院招收的首届大学生。
学院位于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属西部半干旱气候,昼夜温差较大。我对此很不适应,常因水土不服而患病,有时考试都需要同学搀扶着进场。老师和同学戏称我是“林黛玉”“病娘”,但我仍顽强地坚持着,每次考试的成绩还是非常优秀,并成为全校唯一的奖学金获得者。
有位会制造钢琴的老教授见我如此体弱多病,就对我说:“我那儿有香港老朋友寄来的佛经,你可以看一看。读经书有很大的功德,或许对你的康复有好处。”对于治病,我几乎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对我提过读诵《金刚经》的利益,于是抱着一线希望,就向老教授借了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认真地读了起来。
我的古文基础还算可以,再加上可能还有点善根,我基本上能看懂经中的内容,还因理解了经义而生起很大的欢喜心。此后我便把经书放在枕旁,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一有空闲就打开翻阅。就这么反复地读呀读,身体竟奇迹般地随之好转,这让我真切感受到了佛法不可思议的作用。
赶上我毕业那阵子,社会上正提倡“双向选择”,毕业生可以比较自由地选择工作单位。对着地图,我选中了冰城哈尔滨。这座松花江畔的美丽城市,有着许多欧式建筑,不仅工商业发达,冰灯艺术更是享誉中外。更何况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便利是从这儿只需乘六个小时的火车,就可以回家探望年迈的双亲,这让我免去了许多牵挂。
凭着良好的素质,我终于被全国著名的三大正规歌剧院之一的哈尔滨歌剧院录取,并被分配在女高音声部当演员。工作期间,我经常与省市电台、电视台合作录音录像,还在黑龙江省举办的音乐大奖赛中获奖。同时,我也在剧院附属的艺校担任教学工作,并利用业余时间创办了一所拥有八百平方米面积的高级音乐幼儿园,还要经常去关系单位帮助他们排练合唱节目、担任指挥等。总之,我的事业在当时可算是风风火火、蒸蒸日上。
大学毕业不久,我便成了家。丈夫是位音乐教师,人品非常好,而且弹得一手好钢琴,我俩可说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加之我俩都有较强的创收能力和途径,生活也就显得非常富足了。由于工作关系,我们经常要出入哈市的大酒店、大宾馆等高级场所。而后来,我却心甘情愿地踏入每个月只有八十元补贴的出家生活,这些钱在我往日的世俗生活中,不过是一顿早茶钱。我的选择,也许只有同道的修行人才能理解。
1996年春,剧院上演歌剧《安重根》,当时有位范居士(现在已出家修行)和我一起在后台候场。演出间隙,我对她说:“现在真是太忙了,身体特别疲惫,怎么办呢?”她说:“你一定没坚持念佛号、看佛书吧?还是要坚持下去,让内心多一些宁静,才能消除疲劳与不适。”她的话又让我想起了以前念《金刚经》的经历,两相对照,我顿时觉得非常惭愧——怎么每次都是在穷途末路之时才想到佛法?佛菩萨却在任何场合都从未放弃过我。
那年秋天,去喇荣学习佛法已有半年的范居士回到了哈市。我迫不及待地赶去见她,向她打听了许多藏地的修学情况。结果越听越上瘾,真想逮个机会亲自去一趟。恰在此时,我被单位选派去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深造,并顺利地考取了全国尖子演员进修班,师从国际声乐比赛评委、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主任郭淑珍教授。她很欣赏我,同意我进修一年后就考她的研究生。但此时的我对这些已越来越心不在焉了。
闻思佛法日久,我想去喇荣常住的念头便不可遏制地增长起来。我慢慢习惯于用佛法的道理去思考周围的人和事:大姐和大姐夫住着高级别墅,每人各养一部车;二姐夫是个包工头,每年能赚上百万。但他们的精神修养,却不敢恭维。反观自己,我也曾自诩为搞艺术的,但当我明白,所谓的高雅、低俗都只在一时;美妙的歌声也不过是声波的振动;人们沉迷其中,然后曲终人散……我的出离心已然生起,对于世间生活的享受和艺术事业的发展,对于已经得到或即将得到的,怎么看都像浮萍,刹那间即会无常。
我决定前往那片寂静的深山。但一想到娇小可爱的女儿,我就心软了,她离开我该怎么过呢?
正拿不定主意间,我在成都偶遇了来自佛学院的堪布,见到他,我一股脑儿地诉说了自己的矛盾。堪布听罢和蔼地说:“许多人想要出家修学正法,但总是放不下老人啊、孩子啊。但是你想想,不管放得下放不下,最后关头你不还得统统放下吗?”堪布的话让我思考了很久。是啊,自己如此贪爱执著的身体,最终都不得不放下,更何况父母儿女呢?儿女亦如过客,有缘则相聚,缘尽还分手,再痴情难舍,也抵挡不了无常的催逼。
放下别人执著的,才会获得别人所没有的。释迦牟尼佛舍弃王宫生活而出家,不也是因为看到了纷繁迷离的世俗表象背后那条永恒的光明大道吗?我为何不能追随佛陀的足迹,勇敢地踏上正道呢?
当我终于决定离开温暖的家时,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我意识到这次的离开可能是永远的告别。刚刚两岁半的女儿甜甜地笑着跑到门口说:“妈妈去学习,我没办法,要早早回来看我啊……”我依依不舍地边走边回头和女儿挥手。“再见了孩子,如果妈妈今生欠你和爸爸的话,妈妈会用佛法做最好的补偿,相信妈妈,一个真正的母亲永远不可能做对不起孩子和家庭的事。”
我离这个繁华的都市越来越远了,但心里却很清楚,我将离上师、离地处青藏高原的喇荣圣地越来越近……
在这寂静神山待下来后,每每想到身后的繁华世界,想到远在家乡的父母亲人,难免会有阵阵酸楚袭上心头。但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丝安慰,因为全家老少当中,毕竟妈妈还比较理解我的选择。她从小就向我灌输:一流佛子二流仙。而父亲又一生秉正,我相信他们一定都会有圆满的归宿。
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后半生即使沿街乞讨,我也会坚持走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条路是佛陀当年走过的。
圆休告别可爱的女儿、温馨的家庭,一心到寂静寺院过清净的出家生活,这的确不容易,没有真实无伪的出离心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一旦佛法走入一个人的内心,他对世间所谓最美好的事物也会弃若敝屣,因为他知道,佛法的甘露才是至上无比的美味。
此外,我还想用乌克兰作家冈察尔的一句话来安慰圆休的女儿:“母亲的爱是永远不会枯竭的。”希望这个小女孩长大后,能理解、支持母亲的选择。
圆休在谈话中还提到她的歌唱天赋问题,她觉得这是前世的同行等流果所致。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外国歌手的前生后世的故事。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女歌手叫皮里斯莉,在她过世后,大概又过了很多年,英国有一位妇人怀孕后,经常在梦中看见皮里斯莉,她在梦中唱着自己从前的成名曲。这位孕妇最终生下一个女婴,医生惊奇地发现,孩子右肩上竟天然文着一幅皮里斯莉的画像,异常逼真、细腻。这个小孩长到六个月时就能唱她前世唱过的歌,因而被人们称为“小皮里斯莉”。世界各地皮里斯莉的歌迷们,都纷纷前往探望,一时沸沸扬扬。
以佛法来解释这种现象其实很简单,法称论师就曾说过,前世的触觉感受都会在今世显现,更何况声音。月称论师在《中观四百论释》中,也以鸽子和牛奶的比喻表达过相同的意思。
因此我们也可以据此推断,圆休的前世应该是个歌手。当然我并没有什么神通,不知道她的前世具体是谁,一切还是留待她自己去亲证吧。
缘起性空彻底看破了时空的实有,
这种境界是相对论无法比拟的。
至于佛陀宣说的“以一刹那现无数劫”的境界,
更是科学家们无法想象的。
如果真理是一个科学工作者毕生的追求,
他有什么理由拒斥佛法?
放下成见,才是科学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