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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佛:过分热情的国王

天越来越黑,士兵们点起了火把,二十多簇红色的火苗在这茫茫荒漠中就像点点萤火一般。

玄奘只觉得眼皮沉重,在马上打起了盹儿。莫贺延碛将他的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了,本想在伊吾好好休整一段时间,可先是受邀讲经,接着为国王开示,随后又被个急性子的高昌特使强催着上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加上这几天赶路实在太急,他的身体几近虚脱,已是疲惫难支了。

“到了,快到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高声喊叫,却又恍若梦中,眼睛里仿佛粘了沙子,怎么也睁不开。

接着他感到有人在用力推他:“大师快醒醒,有人来接我们了!”

好容易睁开沉重的双眼,玄奘终于看到远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楼,飞檐流丹,厚重坚实,在月光下展现出不凡的气势。数百支火把组成的长龙正从那城楼处朝这边迤迤而来。

“王城到了!”欢信兴奋地呼喊起来,举起马缰朝天挥舞,众随从群起响应,策马欢叫。

玄奘强打精神,催动马匹加快了步伐,不大一会儿,从王城方向来的人已经执着火把到了跟前。

来人下马后,将火把交给身边的随从,径直走到玄奘面前,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大师!我王听闻大师将至,特命我等前来迎接!”

“阿弥陀佛。”玄奘合十还礼,“有劳诸位了。”

这时,旁边已经有人牵来一匹高大的白马,恭敬地说道:“这是我王的御马,请大师乘坐入城!”

在无数长柄火把的照耀下,高大的王城已在眼前,城门隆隆开启,门前火光熊熊,人喧马闹,一派热闹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提前过年呢。

城门正中停着一辆华贵的辇车,国王麹文泰带了大群侍从,站在辇车前,不时地向远方眺望着。

风尘仆仆的玄奘还不知道,高昌国王于傍晚时分就来到这城门下等候,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夜,而无论是国王本人还是他的护卫们,乃至那些一直站在路边迎候的高昌国民,都不曾吃一点东西。

事实上,自从接到欢信的飞马报告,说玄奘法师就要来交河时,麹文泰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当他率领众文武来到城门下翘首等待时,玄奘还没有走到白力城,面对高昌王焦急而又渴盼的眼睛,无尽的尘路上只给他空旷的天际,却不见一个渐近的人影。

如今,终于有使者飞马前来报告,大唐法师到了!

国王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在侍者的搀扶下迎上前去。两旁的队伍烛光闪烁,乐队奏起了梵乐,欢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之声。

无数的宫灯火把排列成两条长炬,在灯烛和侍卫组成的道路上,麹文泰终于等来了他翘首期盼的人。

他首先看到的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白色御马,毕竟,这是个十分显眼的毛色。

马背上的僧侣温润儒雅,在欢呼声中渐行渐近……

他比麹文泰想象的要单薄纤弱,看上去略显憔悴。身上的僧衣残旧褪色,被汗水浸湿,丝络中嵌满沙土。但那一双眸子却充满灵性,如同深邃的夜空,只需轻轻触及,一颗浮躁的心便霎时止息。

欢信与一干随从早已翻身下马,跪下长呼:“参见王上!”

麹文泰没有理他们,而是快步上前,一把牵住那僧侣的马缰,接着五轮俱屈,拜倒在地,口称:“弟子麹文泰,在此恭候大师!”

在他的身后,一干大臣及随从们全都跪下顶礼,连同跟随在玄奘背后的人们,也都如同刚刚收割的麦地,呼啦啦地伏倒了一片。

玄奘原本觉得,伊吾王就已经算是个虔诚的国王了,想不到这高昌王的表现更甚。正欲下马还礼,却见那国王已经起身,趋前几步,便到了马腹的右侧,再次伏拜在地。

“法师请下马!”

玄奘大吃一惊!这不是奴仆伺候主人上下马时的动作吗?一国国王,居然会用这样一个卑微的礼节来迎接一个初次见面的僧人,这在中原人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玄奘早听说过,在西域一些佛国,国王礼佛时,常会低跪为蹬,请高僧踩着自己的肩背升座讲经,不少国王甚至以此为荣。想当年,鸠摩罗什大师就享受过这等殊荣。

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也能承受这样的大礼,当即从马的另一侧跳了下来,绕过马头,伸出双手,将麹文泰搀扶起来:“阿弥陀佛,大王快快请起。”

火把的映照下,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年约四旬,广颐深目,身形魁梧高大,面容粗犷深肃。都说这麹姓国王祖籍兰州,乃是汉人血脉,可看上去,并不完全是汉人的模样。

此时,他正紧紧抓住玄奘的手臂,激动得浑身颤抖:“弟子早就仰慕大师之名,今天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这时后面的辇车赶了过来,国王这才放手,亲自上前掀开车帘:“请大师上车入城。”

梵乐再次奏起,豪华的车队在沿途居民高悬的火把和烛光中驶进城门,驶进金碧辉煌的王宫。

在上千护卫的簇拥下,一辆镶金嵌玉的豪华马车驶入高昌王宫。

车内,高昌王麹文泰与玄奘并肩坐在一起,他的手紧紧拉着玄奘的手,玄奘数次想要抽回,却抽不动,只好任他握着。

这大概就是西域人特有的热情吧?玄奘无奈地想。

他很不习惯这样的热情,自出家以来,除了为信徒摩顶,他再未与任何人有过身体上的直接接触。即便是师父或长捷兄长,彼此间也始终保持着三尺以上的距离。

“法师答应来高昌,弟子真是喜不自胜啊!”麹文泰絮絮叨叨地说着,“每日计算着程途,翘首期盼。算来法师今夜必可抵达,弟子一早便与妻子眷属焚香诵经,天黑前便到城外,敬候法师的到来。”

听了这话,玄奘终于明白,为何御史欢信及其他人等硬要逼他连夜赶路了,如若他在白力城里歇下来,这位高昌国王同他的臣民们岂不要在城门外空候一夜?

一念及此,不禁有些动容:“阿弥陀佛!玄奘只是一介云水僧人,累大王久候,实在是愧不敢当。”

“大师若是不敢,天下何人敢当?”麹文泰道,“弟子年少之时,曾随父王到过长安和洛阳,真是大开眼界啊!在此之前,文泰还从未见过那么繁华的地方!”

他说的并未夸张,登基前的麹文泰随父访问两京时,中原还是隋炀帝杨广的天下。杨广好大喜功,又爱奢华,他倾天下之财富,装扮了洛阳、长安和江都三大城市。麹文泰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令他眼花缭乱的繁华美景!

玄奘笑道:“依贫僧看来,大王这宫城倒也不逊于长安的风范。”

“此言当真?”麹文泰非常高兴,“大师明鉴!文泰对长安文化仰慕至极!是以这王城就是仿照长安所建。今日大师能到此地,文泰可定要好好请教请教。”

说话间,马车已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麹文泰早已命人打扫干净,楼内安置了法帐,里面镶嵌着象牙、珠玉、璎珞等吉祥之物,在烛光的映照下,金碧辉煌。

两人相携进入王宫,麹文泰请玄奘上座,再次礼拜。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到了门前。

麹文泰笑道:“是弟子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到了。”

果然,进来的是两名年轻的王子,向父王顶礼叩拜。

“王儿免礼。”麹文泰道,“来见过大唐法师。”

两位王子再次下拜——

“弟子麹智盛,见过大师。”

“弟子麹智湛,见过大师。”

玄奘忙合掌还礼。

麹智盛起身道:“父王,儿臣听说,玄奘法师精通经、律、论三藏,因此又被称作三藏法师。儿臣心中好生仰慕,想拜法师为师,受菩萨戒 15 ,不知法师可否应允?”

“儿臣也要师从法师,受菩萨戒。”麹智湛道。

“太好了!”麹文泰哈哈大笑道,“难得我儿这么有善根,料大师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善哉善哉。”玄奘合掌道,“两位王子有此宏愿,只此一念,便入佛道。玄奘敢不应允?”

听了这话,两位王子面露喜色,再次下拜道:“弟子拜见师父!”

两位王子退下不久,门外又传来一阵环珮叮当,夹杂着女子的细语声。

玄奘赶紧站了起来,随着珠帘挑起,进来数十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已年过花甲,却是气度高雅,面色雍容,慈祥中透出几分干练。

麹文泰起身向玄奘介绍道:“法师,这位便是文泰之母张太妃。”

“老身见过大师。”张太妃用标准的中原礼节欠身礼拜,玄奘合掌还礼。

他早从欢信处得知,张氏家族是高昌的望族,在高昌的地位仅次于麹氏。张氏与麹氏世代互通婚姻,为高昌王国政治的稳定奠定了重要基础。因而麹文泰的母亲姓张,实在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老身是敦煌人。”张太妃操着一口河西口音的汉语,微笑道,“大师此行,可曾去过敦煌吗?”

“不曾。”玄奘实话实说,“贫僧出玉门关后,便直接取道西北向而来。”

“原来如此。”张太妃略带几分遗憾地说道,“大师日后若有机缘,可一定要去敦煌看看,那儿可是河西地区的佛都啊。”

“多谢太妃。”玄奘道,“若有机缘,玄奘定会前去礼佛。”

麹文泰又指着一位汉服女子介绍道:“这位,是宇文王妃  ,乃是当年隋朝皇帝亲自赐婚的公主。”

玄奘有些惊异,“宇文”是北周的国姓,从南北朝一直到隋唐年间,都处于极其显赫的地位,经常是权倾朝野。大业十四年,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弑杨广于江都,隋朝可以说就是断送在了宇文氏的手里。

麹文泰接着往下介绍:“这位,是我的王妃乌姆,西突厥人;这位是王妃阿依那,龟兹人;这位是公主纭姝……”

王妃、公主以及数十位宫中眷属逐一上前,向法师礼拜。

西域王族的婚姻大都是政治联姻,王妃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势力,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因而这高昌麹氏虽说是汉人家族,传到麹文泰这一代,相貌上却已带上了明显的胡气,也就不足为怪了。

玄奘这时只觉得疲惫不堪,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骑马赶路真的是一件苦差事,马背上坐一天,便足以把一个人的精力抽干,何况是连续六天,还是在炎热的高低不平的沙碛路上。如今好不容易停歇下来,浑身的疲倦都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着实难以抵挡,只能强打精神一一还礼。

张太妃却是精神健旺,高兴地说道:“大唐法师到来,实是我高昌国万千之喜。我观法师衣衫破损,前日于阗国刚刚送来一匹冰蚕丝绢,就用来供养法师好了。”

“祖母,你说过那是给我的。”旁边的公主纭姝  小声插了一句嘴,语气颇为不满。

“阿弥陀佛。”玄奘赶紧说道,“太妃美意,玄奘心领。只是玄奘乃是一介云水僧人,要丝绢何用?还请太妃收回成命。”

“大师不必客气。”太妃瞪了纭姝一眼,又对玄奘笑道,“这也是我们敬佛的一片心意啊。”

“大师可能有所不知。”坐在太妃身旁的宇文王妃接口道,“这于阗的丝绸与别处不同,他们举国虔信佛法,从不杀蚕取茧,总要等到蚕蛹破茧而出之后,才用那残破的茧缫丝织锦,难得在此等情况下,还能做出极为考究的丝绢来。”

“善哉善哉。”玄奘合掌感慨道,“此一念慈悲之心,功德无量。”

“所以说啊,用于阗出产的丝绢为大师制做法衣,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张太妃笑道。

玄奘还要拒绝,太妃笑着制止他道:“这些事情就不劳大师操心了,交给我们这些宫中女眷去做就好了。”

“不错。”麹文泰也笑道,“这原本就不该是大师操心的事情嘛。”

说罢,国王从桌案上拿起一卷佛经,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师未到之时,文泰一直在读这部佛经,心中有了很多体会,只是还有些不解之处需要向大师请教。”

玄奘看着麹文泰手里的佛经,那是一部《仁王般若波罗蜜经》。

这是佛陀为印度的波斯匿王等十六大国的国王说示如何守护佛果、修持十地善行,以及守护国土的因缘。据说受持读诵此经可息灾得福,使一切世间有情安稳康乐。因而与《法华经》《金光明经》并称为“护国三经”。

“法师能否给弟子讲讲这部经呢?”忙活了大半夜的麹文泰精力不减,甚至极为兴奋。

此时天色已然破晓,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在大殿下侍立的御史欢信早已看出玄奘脸上的倦色,小声提醒道:“大王,法师这些日子一直辛苦赶路,还没有歇息,您看是不是……”

“哎呀!我倒忘了!”麹文泰赶紧放下经卷道,“是弟子考虑不周,连累法师旅途劳顿。这样吧,法师暂且安歇,待天亮后弟子再来请教。”

说着,立即命人去整理寝宫,安排玄奘沐浴歇息。

沐浴后的玄奘总算放松了下来,也更加感觉到了彻骨的疲累,几乎是头一挨到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麹文泰还想过来说几句辞别的话,见玄奘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只得作罢。只留下几个小黄门,吩咐道:“好好服侍法师,一待法师醒来,立即向本王禀报!”

雪白刺目的阳光从雕花的紫檀木窗中射了进来,投在熟睡的僧侣脸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玄奘被这光线轻抚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丝丝缕缕的阳光告诉他,天已经大亮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玄奘惬意地想,他撑着双手坐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侍者赶紧趋步上前,单膝跪地,其中一个将一只白玉托盘高高举起,托盘内是一件雪白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僧袍。

“这不是贫僧的衣服吧?”玄奘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道。

“回法师话,这是昨夜张太妃送来的冰蚕法衣。”另一位侍者垂目答道,“太妃说,叫法师先穿上试试,若是不合身再改。”

一面说,一面将法衣抖开。

玄奘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朵清凉的白云,心中略感讶异,这宫中的效率好高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法衣做好了。

嗯?不对啊……

“这法衣是昨夜送来的?”他奇怪地问。

昨天夜里,我不是还在路上吗?

“是昨夜送来的。”侍者回答,“大师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玄奘释然,原来他竟睡了这么久,怪不得感觉精力如此之好呢。

两名侍者各执着法衣的一端,欲为他着衣。玄奘摇了摇头,不安地说道:“贫僧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了。”

“太妃有令,要奴才们服侍法师穿上新衣。”那侍者坚持道。

“阿弥陀佛,这如何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随着这声徐缓而又清晰的话语,举止雍容华贵的张太妃已款款走了进来。

两名侍者慌忙收起法衣,跪伏在地:“奴才叩见太妃娘娘。”

太妃没理他们,只朝玄奘笑道:“我估摸着这会儿大师也该醒了,过来看看,果然让我给猜着了。”

玄奘赤着上身,有些尴尬,只得在榻上合掌道:“沙门玄奘见过太妃。”

“大师不必客气。”太妃微笑道,“大师千里迢迢来到高昌,我高昌国上上下下俱是万千之喜。”

说罢,她伸出手来,抚着托盘上轻柔的法衣道:“这件冰蚕法衣乃是宫中裁缝临时为大师赶制的,时间是稍稍紧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法师若不嫌弃,且穿上试试。”

“这……”玄奘犹豫道,“这丝料不是公主的吗?”

“纭姝啊?”太妃笑道,“这于阗送来的冰蚕丝料足够给她做好几件衣裳了,只是拿出其中的一小块供养法师,她就耍公主脾气。我看哪,她是被娇纵坏了,法师不必理她。”

玄奘依然觉得不妥:“僧人着白衣不合佛制,贫僧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那个……我的衣服呢?”

他边说边往两边看。

太妃笑道:“法师的衣服破损得实在厉害,老身叫人拿走扔掉了。”

见玄奘有些愕然,太妃淡然一笑道:“法师这次来高昌,实是我高昌国僧俗四众难得的机缘,讲经说法那是免不了的。这几日文泰便要安排大师去宁戎寺道场讲经呢。法师当然得穿得像样一点,这样才有庄严气象啊。要不然,那些西域商人们会看笑话,说我堂堂高昌国,竟连一个高僧都供养不起。”

玄奘苦笑,看来自己是没的选择了。

太妃又道:“至于佛制僧衣不能是显色,这一点倒是我们疏忽了。不过你们汉人的僧衣与袈裟是分开的,早就不合佛制,就算是随方毗尼吧。法师若实在接受不了,老身再叫人做几件新的……”

“不必。”玄奘赶紧摆手道,“不必麻烦了……”

太妃笑了笑,转过身,对身后两名侍女道:“你们两个,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服侍法师着衣!”

“不敢劳烦。”玄奘赶紧双手接过放法衣的托盘,“还是贫僧自己来吧。”

看到太妃和宫女们仍待在身边,玄奘顿觉有些尴尬,捧着衣服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太妃呵呵一笑,说道:“文泰已经在门外恭候大师了。”

言罢,便带着宫女出去了。

“恭送太妃娘娘。”一直跪在地上的两名侍者,头也不抬地说道。

看到那几个女子的背影从门外消失,玄奘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快快请起。”他对这两名侍者道。

“谢法师。”两名侍者这才站了起来,一个机灵些的顺手接过玄奘手中的法衣,同另一位一起,帮助法师着衣。

新做的冰蚕法衣柔顺无比,穿在身上轻若无物,而且竟如冰丝般凉爽顺滑。想不到天底下竟有如此殊胜的衣料,也难怪公主会那么喜欢。

想起那天晚上高昌公主不乐意的样子,玄奘又觉得不安起来,心说这张太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出家人穿衣,原本只是为了驱寒蔽体,使用如此华贵的衣料,岂不是罪过?

国王麹文泰带了后妃、太子、公主,一大群人坐在寝宫外厅,静静地等候着。

公主纭姝的脸上早已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数次站起来想走,都被祖母严厉的目光逼了回来。

纭姝赌气般噘起了嘴——真搞不懂,那个和尚有什么好的?蓬头垢面,跟叫化子似的,父王竟对他如此看重!还有祖母,硬要将那匹宝贵的冰蚕丝绢裁去一段,给这个穷和尚做什么法衣,真是太气人了!

公主越想越觉郁闷,为这事儿,她一整天都在跟祖母怄气。

这时寝宫内侧的门打开了,两名内侍先出来,垂首站在两边。接着,装束整齐的玄奘从里面快步走出,合掌向守候在厅中的王室成员们施礼称谢。

看到玄奘,麹文泰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干女子中骤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特别是公主纭姝,乍一见到玄奘,目光瞬间凝固,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雪白轻柔的冰蚕法衣套在年轻法师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玄奘的身材本就颀长挺拔,配上这袭精致合体的法衣,更显飘然出尘之态。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一整天的休息,玄奘已彻底恢复了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清澈的黑眸中闪烁着温暖灵动的光泽。

纭姝呆呆地看着玄奘——这僧人现在给她的感觉,完全不是凡人!

“如何?”王妃阿依那精致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早看出来了!早跟你说过,这位大唐来的法师不是凡人,不能小觑了他。你还不信呢!”

玄奘当然不知道这些宫中贵妇们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对无数道艳羡的目光,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禁往身上看了看。

麹文泰哈哈大笑,走上前道:“大师果真是威仪不凡哪!昨日歇息得可好吗?”

玄奘合掌道:“多谢大王厚爱,玄奘歇息得很好。”

这时太妃也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高兴地说道:“不愧是大唐来的高僧,穿上这件法衣,活脱脱就是佛陀转世啊!”

“是啊。”宇文王妃也接口道,“真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大师就穿着这件法衣登上法坛,哪怕是坐着不动,也管教所有的人都不能不打心眼里敬服!”

听她们越说越不对劲儿,玄奘有些尴尬,在他看来,皮相本来就是空的,至于衣服什么的就更空了。讲经要人敬服,靠的是殊胜的佛法和严密的逻辑,岂可靠漂亮华贵的衣装?

这时,太妃话锋一转,叹息道:“只可惜,我们这些宫中女子,不能前往宁戎寺道场听经,见不到大师讲经的风采了。”

言语之中颇为遗憾。

“就算能去,那《仁王经》我们也是没有多大兴趣听的。”宇文王妃笑着走向高昌王,请求道,“大王,您看能否请法师在宫中专门为我们这些女眷讲上一部经呢?”

麹文泰尚未答话,太妃已经接上了口:“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嗯,文泰啊,你看是不是再过上几天,等法师的身体大安了才好安排呢?”

“我看大师现在的精神就挺好。”坐在纭姝身边的阿依那王妃接口道,“我也很想听大师讲经说法呢。大王,您就叫大师在宫中为我们单独讲一卷经吧。”

说罢,一个媚眼朝法师抛了出去。

见她如此,年纪稍大些的乌姆王妃不屑地撇了撇嘴。

“没问题!”麹文泰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王妃们的暗斗,高兴地说道,“既然母亲倾慕法师讲经,众位爱妃又愿意随喜,难道奘师还不肯弘法吗?是不是啊,大师?”

玄奘觉得尴尬极了,偏偏一时还找不出好的拒绝理由。

这时有人供上斋来,麹文泰便请玄奘共进早餐。

玄奘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应对那些奇怪的女人了!

斋供全部是中原菜色,看上去极为丰盛,玄奘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大王,玄奘只是个行脚僧人,斋食越简单越好。”

“法师说哪里话呢?”麹文泰道,“就算是把整个高昌国最好的食物都拿来供养大师,也不为过啊。”

这时两位王子也来了,以弟子之礼拜见了师父。

“乖孙儿,来一起用斋吧。”太妃慈爱地招呼两位王子坐下。

“王儿来的正好。”麹文泰对玄奘说道,“城西的宁戎寺乃是皇家道场,极具庄严气象,法师就在那里为两个皇儿受戒吧。”

“一切全凭大王安排。”玄奘合掌道。

“受戒?受什么戒啊?”公主纭姝很是好奇。

“菩萨戒。”麹智湛得意地说道,“玄奘大师刚刚收了我们两个做弟子。”

“我也要拜大师为师。”纭姝拉住父王的手,撒娇地说道,“父王,让纭姝同两位哥哥一起受菩萨戒吧!”

“好啊。”太妃高兴地说道,“正好,我这老太婆也随喜再受一次戒。还有你们几个,也愿意一同受戒吗?”

她把脸转向了身后的几个王妃。

“愿意!”女眷们一起点头。

麹文泰拊掌大笑:“好好好!现在,我这一大家子可都是大师的弟子了!”

看来这高昌国虽有很多地方与汉地相通,却也有着西域地方特色,饮食时男女共座,丝毫不知避讳,这也罢了,拜师受戒居然也一窝蜂,不仅不分男女,连辈分也不晓得排排。

玄奘本能地感到自己不宜居住在宫中,当即起身,向高昌王请求道:“大王,玄奘自幼生长于佛寺之中,习惯陪伴于青灯古佛之侧,能否先去寺院看看?”

“法师不必着急。”麹文泰摆手道,“且先用斋。斋罢,文泰自当亲自引路,带法师前往宁戎寺。”

“多谢大王。”玄奘合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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