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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善的尺度记录人生!

学佛:众生的本来面目

道诚和道通终于迎回了他们的师父,摩咄等人以及道信的商队也都兴奋异常,劫布迦那寺一时变得一片欢腾。

“道通啊,师父这次可是被你给救了。”玄奘坐在小弟子的床榻边,骄傲地说道,“你现在也是一个护法了。”

“师父笑话弟子了,其实弟子给师父惹的麻烦更多,连累师父没日没夜地操劳,真是该死!”道通低着头,神色显得有些忧郁。

玄奘轻抚弟子的脑瓜,柔声道:“你没有麻烦,是师父我连累了你。”

感受着师父慈爱的抚摸,道通突然低低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道通?”玄奘低头问道。

“师父,你为什么要帮那些坏人说情?他们不仅拿火烧弟子,还把那么多马放到峡谷里,差一点儿踩死师父……国王要杀他们,这是他们自身的业报,也是护法天龙对他们的惩罚!师父……你能不帮他们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发哽咽,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祈求。

玄奘心中一阵难过,看着自己的小弟子,轻轻说道:“道通,你都出家这么久了,应该知道,宽恕是结束痛苦最有效的方式。懂得原谅和宽恕的人,才能时时快乐。否则,只能苦了你自己。”

“弟子确实不快乐,”道通擦着眼泪道,“弟子就觉得他们是恶人。对师父充满恶意,可师父却还是选择以善意对待他们,为什么?”

玄奘道:“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恶意,所以善意才更不应该妥协。不然的话,最终剩下的不都是恶意了吗?”

说到这里,他对着愕然的弟子微微一笑,道:“道通你要相信,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的,只是本性被颠倒了。佛心广大,普度众生。就是要让他们转无明开智慧,不仅不再害人,还能利益众生。”

“弟子不信他们还能利益众生。师父你说,像大祭司他们那样,也有机会转无明开智慧吗?如果他们在那个峡谷中害死了你,他们也能转身成佛吗?就算能,弟子此生此世也见不到师父了……”

他越说越伤心,说到委屈处,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师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听着这无助的痛哭,玄奘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他抬头看向四周,却见道信夫妇眼圈通红,摩咄等人坐在一旁,闷声不响,道诚的脸转向窗外,似乎在想什么。房间里只有道通断断续续的哭声。

“你们怎么了?也都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吗?”玄奘问。

众皆默然。许久,道诚才开口道:“师父,你知道国王想杀你吗?”

“国王?”玄奘轻松地一笑,“他不是一直都出尔反尔的吗?我想,就算他起杀心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吧。”

“即便是一刹那的杀心,结果却可能是永远的。”道诚咬牙道,“他想把你说成是引起马瘟的罪魁祸首,是外来的妖魔,然后借牧民之手杀了你!师父,你知道吗?这几天你比在那个峡谷里更危险。”

玄奘没有想到道诚居然连这个都了解了,想必这些天也是担惊受怕。他心中感激,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不管那国王怎么想,最终你们用智慧和经验解除了马瘟,也救了师父,所以国王没有这么做。而在此之前,国王想必也一直在犹豫,心中佛魔交战,不知谁胜。”

说到这里,他将一只手放在小弟子抽动的肩上,柔声说道:“道通莫哭,师父再给你讲个故事,你或许就明白了。”

“好……师父。”道通依然控制不住地抽泣着,只不过对于听故事这件事,却没有什么意见。

玄奘缓了缓心神,沉声道:“当年,为了弘扬佛法真谛,佛陀带着一千多名比丘弟子,在五天竺的大地上四处云游教化……”

当这支出家人的队伍经过一条小河时,和一支庞大的商队不期而遇。商队里有许多大象,它们从河中蹚过,将原本清澈的小河搅动得浑浊不堪,整条河顷刻间变成了泥浆。

比丘们涉过小河后,进入一片丛林。此时天色已晚,佛陀决定就在这片丛林中过夜。

弟子阿难对此表示反对,他的理由是这里没有水源,比丘们将无法洗涤一天的征尘,更不能解除焦渴。

佛陀说:“我们刚才不是经过了一条小河吗?距此并不遥远。”

阿难却说:“可是世尊,那条小河已经被商队的大象踏成了泥河,无法再使用了。”

佛陀不再说什么,而是取出瓦钵,让阿难去河边舀一钵水回来。阿难刚想表示异议,佛陀摆摆手,催他快去。

阿难捧着钵向小河边走了一半,中途又折返回来,对佛陀说:“世尊一定是口渴了。可是那条小河已经变得污浊不堪,饮用那里的水会生病的。所以,还是让我走远些,到前面的大河去给您取水吧。”

佛陀道:“你固然是好心,怎奈远水不解近渴。”

阿难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世尊喝下不洁净的水。”

佛陀不与他争论,只是问道:“阿难,你走到那条小河边了吗?”

阿难说:“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怎么知道河水不洁净呢?”

阿难回答道:“刚才我们在河边与商队相遇时,那情形,世尊您也亲眼看到了。”

佛陀摇头道:“可是,刚才不是现在啊。”

阿难无奈,只好捧着钵盂再次向河边走去。

来到小河边的阿难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刚刚还浑浊不堪的小河,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清澈!河水晶莹透亮,甘醇甜美,让人直想痛痛快快地开怀畅饮……

阿难感到不可思议,他想,佛陀没有回到这里,他一定是用天眼神通观察到水质又变清了。

看着从小河边取水回来、满脸诧异之色的阿难,佛陀微笑道:“阿难,我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那条小河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清澈和纯净,因为那才是它的本来面目。河水是流动的,就像众生的心性。就算被外来的污染搅浑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的心是灵动的,远离污染,就能够慢慢地自然地得到净化,恢复我们的本来面目。”

听了佛陀的教示,阿难终于有所醒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佛陀说,所有的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人,都能觉悟,都能得道成佛。这是因为他们的自性是清净的,只是暂时被污染了而已。”

“如是阿难。河水由清变浊,又由浊变清,说明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处在一刻不停的变化之中。就连佛法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用灵明不昧的心,去感知事物和人的变化无常,去把握它的迁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参悟宇宙的真谛。”

讲到这里,玄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弟子道:“你们看,这世间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像这河水一样,原本是至清的。之所以由清变浊,是因为他们的心被这世间的某些东西污染了。但只要河水本身是清澈灵动的,总有一天,它还是会由浊变清,因为这才是它的本性。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师父。”道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认真地点头,“弟子明白了。”

大祭司达什特一直没有回来,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回来不仅无济于事,还可能受到严厉的惩罚,因而悄悄跑掉了。

国王余怒未消,命令士兵到边境地带四处搜索,务必将其抓回来。

“其实大王没必要这样做的。”玄奘劝说道,“或许大祭司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想换个地方清修也未可知。”

“本王可从来不相信狼会变成羊。”国王冷冷地说道,“法师这般宽宏大量,只怕到头来反而会害了自己。”

此时的他正在玄奘所住的劫布迦那寺中做客,还给道通带来了很多果品礼物,算作赔罪。玄奘则借花献佛,把奥多拉供养的西瓜放入井水里冰了,切开来招待国王。

大家边吃边聊,玄奘趁机向国王详细讲解了佛法中的因果定律和十善道,希望国王以后能心态平稳,爱护百姓,不要遇到什么事都暴跳如雷。

国王哈哈大笑道:“那几天真是委屈法师了,想必法师还在怪罪本王。但是本王也很好奇,是否一个修行人遇到了麻烦事就不会暴跳如雷了呢?”

玄奘道:“这与是否修行无关。”

“哦?那与什么有关呢?”

“与智慧有关。”玄奘平和地说道,“大王应该知道,你的目的不是生气,而是解决问题。生气不仅不容易解决问题,有时还会影响到你对问题的正确判断。所以,如果大王知道除生气外还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就尽量先实施那个更好的办法。”

国王听得佩服不已,频频点头。

“另外,玄奘来飒秣建国已经有些时日,不日就要重新上路,特向大王辞行。”

“何必急着要走呢?”国王心中竟有些恋恋不舍,“法师佛法精湛,人品高洁,我国上下都极为钦敬。日后便留在撒马尔罕传法如何?”

“多谢大王盛情。只是玄奘的本意是要去婆罗门国求法,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国王知道难以挽留,只得说道:“那么,法师需要什么物品,尽管说出来,本王也好替你准备。”

“玄奘只是个行脚僧,一路靠募化为生,行李越简单越好。不需要大王做什么准备。”

国王摇头道:“法师这些日子受了很多委屈,现在刚刚平稳下来就要离开,本王实在过意不去。法师为我飒秣建国做了这么多,本王贵为国君,难道就不能为法师做些什么吗?”

“玄奘倒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国王赶紧说道,“法师请讲。”

玄奘道:“这次解除牧场马疾,弟子道通当居首功。只可惜他重伤未愈,怕是难以随我上路。玄奘有意将他留在这里养伤,还望大王日后多多照拂。”

“法师尽管放心。”国王诚恳地说道,“道通小师父是在我国受的伤,本王对此也有责任。就让他留在撒马尔罕弘扬佛法吧。本王可以向法师保证,我国百姓定会像敬佛一样尊敬他,视他为师。”

“如此,沙门多谢大王。”玄奘合掌深深一揖。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一片嘈杂声。

“又出什么事了吗?”国王起身问道。

一个侍卫跑来道:“禀大王,有数百人来到寺院门前,请求剃度出家。”

“哦?还有这等事?”国王颇觉意外。

玄奘欣慰地说道:“大王您看,恶念只能使事情更糟,而善的力量有时却出乎人的意料!”

听了这话,国王不禁叹服道:“法师气度过人,本王也不得不服啊。”

“要在飒秣建国广兴佛法,确实需要剃度一批僧人。这些人既有此意,就请法师多留几日,亲自为他们剃度如何?”国王与玄奘相携走在王宫的丹墀地上,边走边说。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道,“度僧传戒乃功德无量之事,玄奘焉有不肯之理?”

“好哇!”国王一拍巴掌,“那么,七日之后如何?”

“那太仓促了。”玄奘道,“度僧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行事。沙门必须先向求度之人讲解佛法、出家人的威仪以及沙弥戒律。另外,还需要考察求度人的心志,以决定其是否可堪出家。求度人自己也需要一段时间,慎重考虑是真的决定舍离凡俗、出家修行,还是仅仅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另外,这样大规模的度僧传戒还需要专门的戒坛,否则就是儿戏了。”

“这个不难,交给本王便是。”国王立即许诺道,“那么依法师之意,需要多长时间准备呢?”

玄奘想了想,道:“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国王大喜,他原本就在发愁留不下玄奘,现在玄奘自愿多留四十九日,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他立即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下令道:“去告诉那些求度之人,要他们安心在家中诵经等候,待到七七四十九日后,玄奘法师将会亲自为他们剃度传戒!”

“是,大王!”侍卫应声而退。

玄奘心中欢喜,对国王道:“以后飒秣建国有了常住僧人,传扬佛法也便有了依凭。此举当真功德无量。还望大王能够善始善终,奉行五戒十善,定可使国家昌盛,百姓幸福。”

国王哈哈大笑:“法师这是不放心本王吗?那就留下来,时时提醒我好了。”

“不敢。”玄奘赶紧说道。

这天晚上,玄奘照例给道通治伤换药。

道通已经能坐起来,他恳求道:“师父,弟子的伤快好了,就让弟子继续陪师父上路吧。”

“别说傻话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玄奘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的小弟子,语气中充满怜惜之意,“再往前行,全是高山雪岭,上上下下,只怕很难再找到安稳的地方疗伤了。这里还算清静,你就安心留下来,把伤养好,也免得师父挂念。”

“可是师父你说过,人的身体本来就是一副臭皮囊,虚妄不实,又何必执着?”

“是啊,你说得一点儿没错。可若是没有了这副臭皮囊,你拿什么学道和修行呢?”

“我……”道通被问住了。

玄奘微微一笑:“道通啊,师父问你,你被人用火烧伤了,你给伤口涂了药,又用布巾认真地包扎好,是因为你喜爱这个伤口吗?”

道通摇了摇头。

“对啊。”玄奘道,“你照顾它,不是因为你喜欢它。相反,你是为了让这个伤口早些消失。一个善于照顾身体的修行者,也不是因为执着于这副虚妄的身体,而是为了早日了生脱死,真正摆脱这副臭皮囊。佛陀当年不也是食过粥之后才得悟的吗?”

“师父,弟子懂了。”道通小声说道,“弟子会爱惜自己的身体,直到真正悟道的那一天。”

“这就对了。”玄奘欣慰地笑了,“中原有一句话,叫作‘磨刀不误砍柴工’。佛法的学习也是一样的。”

“可是师父,你们都走了,这里就只剩道通一个人了。”小沙弥的眼中露出几分担忧和委屈,外加些许对即将到来的孤独的恐惧。

他担心地问道:“没有师父的指导,道通何时才能开悟呢?”

玄奘道:“智慧的开启有时非从人得,更多的时候是由缘而得。道通你只需要记住,这个世间,最大最有力量的,始终是你自己的心。没有人可以让你更高贵,也没有人可以使你更卑下,除了你自己的心。”

道通年纪虽幼,毕竟跟随玄奘一年多了,听了这话,竟似若有所悟。

“另外你也不用担心,这里并非只有你一个人。国王正派人整备戒坛,要在飒秣建国度僧。到时候,你便可以和这里的同修们一起修行,共同参证了。还有……”

玄奘顿了一顿,对正在旁边煎药的大弟子说:“道诚,你过来。”

道诚走了过来:“师父有何吩咐?”

玄奘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温言道:“刚出家的僧人只能受沙弥戒,出家满一年且年及弱冠的沙弥,被法师证明品行高洁无破戒行为的,方可受具足戒。师父不可能在这里耽搁一年之久,飒秣建国有了常住沙弥,却无律师传他们大戒,终究不甚圆满。”

“师父的意思,是要弟子去周边国家请个律师过来吗?”道诚问。

玄奘缓缓摇头:“周边国家有很多不是佛国,何况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律师并不容易。”

“那师父是想……”

看着这个出色的弟子,玄奘突然将话题岔开了:“道诚,自打你在高昌剃度出家,跟随玄奘上路以来,至今也一年有余了。这一路之上,多亏你保护,玄奘真是感激不尽。”

“师父说哪里话来,”道诚赶紧说道,“弟子侍奉保护师父,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倒是弟子太过愚鲁,空有一身武艺,却让师父吃了很多的苦,实在是惭愧。”

“你不必惭愧的。”玄奘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诚,跟师父说,你愿意受具足戒,做一个真正的比丘吗?”

道诚倏然一惊:“师父,您的意思是……要我……要我……”

玄奘默默地点头,晨星般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大弟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为师要你领受具足戒,留下来住持劫布迦那寺。”

道诚深感震惊,他定定地看着师父,没有说话。毕竟,这是一个太突然的决定。

道通半靠在禅床上,一会儿看看师兄,一会儿又看看师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刚听到师父要大师兄留下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狂喜!少年人最怕寂寞,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能有大师兄陪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转念一想,真要是那样的话,师父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吗?

师徒三人都不作声,禅房内一时间变得极为寂静。

“怎么了道诚?”还是玄奘先开了口,温和地问道,“你不愿意吗?”

“弟子当然愿意。”道诚费力地回答道,“可是师父,弟子和小师弟都留下来了,您一个人……”

“你们不必为我担心。”玄奘微笑道,“当初我独自一人从长安出发,孤身独行万余里,穿越沙漠到达西域,不也没事吗?何况现在还有摩咄他们陪伴,你们又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呢?”

“摩咄就知道吹牛。”道通嘟囔着插嘴道,“那些骑兵还可以,但是他们也比不上大师兄,他们不会功夫,怕是护不了师父。”

“师父。”道诚抬起头来,目光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弟子愿受大戒,愿留在飒秣建国传播佛法!”

“师兄。”道通小声提醒道,“你不保护师父了?”

“道诚相信,有佛陀的护佑,师父定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善哉道诚。”玄奘欣慰地合掌,“如此,飒秣建国三宝俱足矣。”

其实,如果单单是为了度僧,传沙弥戒,固然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却也用不着七七四十九天。玄奘之所以跟国王说,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道诚。劫布迦那寺一下子多了上百名沙弥,没有一个受了大戒的比丘在此住持是不行的。而具足戒不比沙弥戒,一定时间的戒期必须保证。

随后的日子里,国王忙着叫人整备戒坛。玄奘每天用半天的时间给当地的求度人讲经说法,解释沙弥律仪。其余时间则选择一间小禅房,与道诚相对而坐,将具足戒一一传授给弟子。

他的手中并无戒本,因而采取的是口传心授的方式。

“佛陀临入灭时,曾嘱托弟子阿难说:佛涅槃后,汝等以波罗提木叉为师,依之修行,能得出世。波罗提木叉便是‘戒’的意思。由此可知,在无佛的时代,戒律就是我们的导师了。”

道诚庄重地点头,表示明白。

玄奘接着说道:“佛陀为什么要讲‘以戒为师’呢?因为戒是佛法的基础,离开了戒就不能成就。从另一个方面讲,比丘以僧宝的身份住持世间,接受信众供养,若是行止没有威仪,如何令人生信?正法又怎能久住?

“故而《大智度论》中说:大恶病中,戒为良药;大恐怖中,戒为守护;死暗冥中,戒为明灯;于恶道中,戒为桥梁;死海水中,戒为舟船。是故,戒体清净,妄心不起。狂心息处,自然得定。对于比丘而言,身戒较易,心戒尤难。须知身由心动而有造作;心由身作而生暗昧。因此,戒身尤先戒心,心净则体安,心宁意自定。”

道诚合掌道:“弟子受教。”

玄奘正要继续往下讲,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一瞥之下,隐约看到有几颗脑袋晃来晃去。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掀开门帘,果然是道信和朵耶,这对小夫妻自己好奇也就罢了,竟把道通也扶了出来。

“你们也要受具足戒吗?”玄奘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不,不是……”看到师父身披袈裟、威仪整肃的样子,道信竟不由得有些紧张,忙不迭地摆手,“师父,弟子只是觉得小师弟这段日子总待在房间里养伤,太过憋闷,所以带他出来散散心。”

“要散心的话,后院比较凉快。”

“是,是。”道信合掌施了一礼,转身就要开溜。

朵耶却睁着两丸乌亮的眼睛,天真地问道:“玄奘师父,佛陀真的不许白衣观看比丘戒吗?”

玄奘回答道:“佛陀没有这么说过。相反,佛陀说:优婆塞亦能修行此法。佛经中也有居士持守比丘戒的例子。你若也能持守,大可进来听。”[18]

“这个嘛……”朵耶歪着脑袋,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却被道信一把拨拉到一边,笑着说道:“那个,师父啊,朵耶不懂事儿,您别当真。我们这就走。”

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玄奘关上门,回到道诚面前坐下,继续说道:“受具足戒,严格地说,要经过三师七证。可惜这里只有师父一个人……好在,戒律最要紧的是内心的受持,至于外缘,倒是不必太过执着。这段日子都是你的受戒期,师父先将戒律教给你,至于‘五篇七聚’之类,则需要你花费多年时间慢慢研读。”

“是,师父。”

除比丘戒外,玄奘还给道诚系统讲解了《俱舍论》《毗婆沙论》等西域各国流行的经论,希望他日能为这里的僧俗大众讲经说法。他告诉弟子,飒秣建国之所以佛法凋零,固然有很多原因,但这其中,没有真正的法师讲说正法是最重要的一条。

道信虽说很想陪师父再行一段路程,但他毕竟是个商人,为了商队的利益,就不能在这个地方耽搁太久。在其他成员的催促下,他不得不采买货物,准备打道回府了。

“要是能既陪师父,又陪朵耶,那该有多好!”跟玄奘告别时,道信带着几分遗憾说,“人间偏偏就有这么多的不如意事。”

玄奘道:“缺憾有时比圆满更美,就连菩萨还要留一丝有情在人间呢。道信你要知道,菩萨之所以比声闻缘觉更动人,就因为他们在乎,在乎一切的有情。追求事事圆满反倒不是菩萨的志向,菩萨的志向是恒常地保持一个有希望的点,从而生生不息。”

道信点头道:“要是朵耶也能明白这些道理就好了,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要自己快乐,别的什么都不管。”

玄奘道:“没有人不喜欢快乐,人人都追求快乐。但快乐不是靠一些表面的形式来获得或者判定的,快乐其实来源于每个人的心底,是要靠心灵去体会的。去掉繁杂,我们的心就会更简单,从而得到更多的快乐。”

“可是弟子弃道行商,实在是罪孽深重。只怕日后也很难找到真正的快乐了。”

玄奘看着这个曾经的沙弥弟子,如今竟为自己的一个选择而烦恼,不禁笑了:“你陪师父走了这一路,临行前又请我做开示,便是没有弃道,何来罪孽之说?其实,在家出家,本没有胜劣高下之别。人有智愚,遂有净浊之分。在家人行善,火宅变红莲;出家人作恶,黄金变秽土。道信啊,我知道你尘缘未尽,还有许多的挂碍。但是你只需要明白,‘息心自如如,寂灭唯常乐’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道信顿时释然,欢喜道:“师父,这些道理,我可以向朵耶宣说吗?”

“当然可以。”玄奘悠悠地说道,“人以亲缘为爱,爱便是系缚之本;若以法缘为亲,则会现出无我大慈。对于你来说,朵耶既是亲缘,又是法缘。”

“多谢师父开示!”年轻的商人跪下顶礼道,“弟子道信,谨记于心。”

终于,到了正式度僧的日子。

这一天,秋高气爽。撒马尔罕有一大半的居民都赶到了劫布迦那寺,观看多年未见的度僧仪式。寺院内外幡幢飘扬,钟鼓齐鸣,人流如潮。

“真是奇怪啊,”道诚站在师父身边,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些人不久前还是虔诚的拜火教徒,现在这么快就转入佛门了,难不成真是受了师父的影响?”

玄奘叹道:“师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至于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就改变,与其说是受我的影响,倒不如说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本就不是真信仰,只不过是受到一种从众心理的驱使罢了。”

“从众?信仰也会有从众之说吗?”道诚似乎有些不信。

“多数所谓的信仰者都是从众的。”玄奘说到这里,看了看他的大弟子,笑问道,“你自幼在高昌长大,那里的佛法很昌隆。你仔细想想,那里有没有人仅仅是因为从众而信佛的?”

道诚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概……有吧。有的人不喜欢动脑筋,周围的人信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就是了。”玄奘感慨道,“人心是脆弱的。那些所谓的信徒其实也是被彼此所吸引。因为大家都有这样的需求,又不想承担过重的责任,于是就连信仰也开始从众了。”

“原来如此。”道诚若有所思地问道,“师父,是不是有越多的人和自己一样,就会感到越安全?就像一滴水很容易被晒干,融入海洋就不会了?”

玄奘笑了笑:“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其实海洋里每天都有大量的水被晒干,只不过你看不见,或者自认为被晒干的那个不会是你。从众的好处就是获得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那这些人中间会不会有不肯从众的真信仰者呢?”

玄奘肃然点头:“当然有,这需要时间来确认。真信仰者永远都是可敬的,不管他信的是什么。”

“师父走后,那些从众的人会不会再次改变他们的信仰呢?”道诚有些担心地问道。

玄奘道:“从众者既然不是真信仰,又何谈改变?不过,我相信这里面会有真正的佛子,能够在寂寞中坚守。”

“师父放心,弟子会是第一个。”道诚坚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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