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机会到中国大陆,顺便做了一次检查。大陆的医生告诉我,可以经由治疗改善,我一听,感觉好像遇到救星一样!医生检查后,发现是鼻骨的原因,需要动鼻骨手术。原本这项手术需要全身麻痹,但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全身麻醉,所以就只在我的鼻子附近做局部麻醉。
当地的医生真高明!我坐在那里,看着他用小型的锯子伸到我的鼻子里去,就这样锯啊锯!每一个声音,我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也很清醒,还可以和医生聊天,就这样大概锯了一两个小时。
我真的很佩服那位医生,他一边和我讲话,一边慢慢锯、慢慢锯,他的手都不会发抖吔!最后,他拿了一个钳子“啪”的一声,就把我的两块鼻骨取了出来,医生说:“不简单耶!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看到你喊痛,也不害怕!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回答:“这就是一种禅修的功夫啊!”其实,不可能不痛,但只要用心观照在方法上,这种疼痛感就可以慢慢减轻,甚至可以忍受而不必苦恼,如同师父生前动手术后,对吗啡的态度。
再过了一年,我又做了上颚的削剪,因为上颚的肉垂了下来。之后,我的睡眠状况已经改善、好一些了。
从这些病痛可以看得出来,我的业障不知道有多重、多深,可是我都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死!如果没有修行,我原本的业障还不知有多重呢!
我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就不理我们了。我的妈妈带着我离开了家,过着替人帮佣的生活,吃尽种种的苦。
妈妈的身体不好,没读书也不识字,但她希望我这个儿子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可以出人头地,所以把我送到文化馆——因为当时我们乡下对文化馆的认知是一个藏书很多的地方,那里的师父书读得很多、学问很高。妈妈对我有所期待,所以就把我送到文化馆。
像我这种处处都是问题的人,只能靠着师公的调教来磨炼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师公对我很严格、很苛刻,一点儿都不爱护我,但事实上,他时时刻刻都在背后照顾我。
有时候,我留在学校读书,难免读得比较晚,他就会跑到学校来偷看我。师公看到我还在教室里念书,他就会像没事儿一样地回去,可是等到我从学校回到文化馆的时候,他就把脸拉得长长的,很凶地对我说:“小和尚你又跑到哪里玩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在学校用功,但他偏偏就是要这样骂我几句。
即使我把事情做得很好,他也从来不会鼓励我,因为他不希望助长我的骄气。例如我在学校成绩很好,我拿成绩单给他看,他从来没夸过我一句。到了中学的时候,我各方面的能力和表现都很不错,有一次,在金山有一个露营的活动,我获选代表学校去参加,只需缴交基本的车马费,不必另外花钱,但师公就是不让我去。
在当时,只有功课好而且各方面表现也都不错的学生,才会被选派去参加,所以这是一个得来不易的荣耀,但他老人家又找校长的麻烦,把校长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师公只讲这么一句话:“如果不用花我的钱,那你就去吧!”
但是,我连基本的车马费都付不出来,该怎么办呢?还好,那时学校刚好有个制度:周考全校第一名的人,第一次会颁发一张奖状,如果好几次都考第一名,学校就会颁发实质的奖金。例如连续五次都考第一名,每次就颁发二十元块;如果连续六次考第一名,就加倍发奖金,变成每次颁发四十元;如果连续第十次考第一名,每次八十元等等。一个学期下来,我拿了十几次第一名,累积起来,口袋里有百来元,所以我就拿着这笔奖金,高高兴兴地去参加露营。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露营。去了之后,才知道外面的活动这么有趣!自己要烹饪、扎营,团体活动时要会唱、会跳。我本来就是土包子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干粗活!虽然觉得很糗,但还是很高兴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师公真的逼得很紧,让我口袋没钱,做什么事都困难。他就是这样训练我,要我即便处在困境中,自己要有办法转过身来。我觉得这真的是真实的智慧。
那要如何在困境中转过来呢?就是当处于困境时,要放下自己的身心、自身的贪着和种种的一切,如此,困境就不再是困境了。例如你骂我、你对我不好,如果我着在“你骂我、你对我不好”这个相上,就会起心动念,认为:“我才刚来到这个环境,就要被人家这样对待,那以后怎么办呢?”接着,可能又会认为:“这个地方大概不适合自己吧!”或者对以后的情况感到悲观。你们新到一个环境、遇到一些问题时,是不是常常都会这么想?
我从小经过师公的训练,所以,当人家给我不好的脸色时,我当然也知道,但是就会比较积极地想办法去改变它,试着把阻碍化成顺境。我记得,当我刚读大学的时候,本来有许多的阻碍,可是后来这些阻碍都变成了助道因缘,真的如此!其实,包括所有的人、事、物,甚至我自己的病情,都是如此!
这就是师公对师父、对我最重要的训练。当你处于逆境时,不仅要把逆境化为顺境,而且还要将它化成真正助长我们真实智慧福报的助缘。在当今的社会,我们已经很难遇到像师公这样的善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