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师与画师
昔北天竺 有一木师,大巧,作一木女,端正无双,衣带严饰,与世女无异。亦来亦去,亦能行酒看客,唯不能语耳。时南天竺,有一画师,亦善能画。木师闻之,作好饮食,即请画师。画师既至,便使木女行酒擎食,从旦至夜。画师不知,谓是真女,欲心极盛,念之不忘。
时日以暮,木师入宿,亦留画师令住止。以此木女立侍其侧,便语客言:“故留此女,可共宿也。”
主人已入,木女立在灯边。客即呼之,而女不来。客谓此女羞,故不来,便前以手牵之,乃知是木,便自惭愧,心念口言:“主人诳我,我当报之。”于是画师复作方便,即于壁上画作己像,所著被服,与身不异,以绳系颈,状似绞死。画作蝇鸟,著其口啄。作已闭户,自入床下。
天明,主人出,见户未开,即向中观,唯见壁上绞死客像。主人大怖,便谓实死,即破户入,以刀断绳。于是画师从床下出。木师大羞。画师即言:“汝能诳我,我能诳汝。客主情毕,不相负也。”二人相谓:世人相诳惑,孰异于此?
今 译
从前北天竺有一位木师,技艺非常巧妙,用木头制作了一个女子,相貌端正无双,穿上衣裳,打扮好,就和真的女子没有两样。木女能够来回走动,还可以斟酒敬客,只是不能开口说话而已。那时南天竺有一位画师,也很善于绘画。木师听说了,就准备了上好的饮食,要请画师吃饭。画师来了,木师便让木女斟酒,送菜,从白天忙到晚上。画师不知道这女子是木头做的,以为是真的女子,心里就喜欢上了她,念念难忘。
天已经很晚了,木师要进屋睡觉,也留画师住下。他让这木女站在画师旁边,侍候画师,又对他的客人说:“我叫这女子留在你屋里,你可以和她一起睡觉。”
主人进了屋,木女站在灯旁边。画师叫木女,可是木女不过来。画师以为这女子是害羞,因此不过来,就上前用手牵她。一牵,才知道她是木头做的,不禁十分惭愧,自言自语道:“这主人骗我,我也得报复他一下。”于是画师就想了一个主意,在墙上画了一幅自己的像,画上穿的衣服和自己身上穿的完全一样,又画了一根绳子在颈子上套着,好像吊死了的模样。还画上苍蝇和鸟,正在啄画上人的嘴巴。画完后,画师关上门,自己钻到床下去躲了起来。
第二天天亮,主人从自己屋里出来,看见画师的屋门没有打开,就往屋里观看,只看见墙上画师吊死了的模样。木师吓坏了,以为画师真的死了,立刻破门而入,用刀去砍绳子。这时画师从床下钻出来。木师也很惭愧。画师说:“你能骗我,我也能骗你。我们俩主人客人的情分都尽到了,大家不吃亏。”两人互相感叹:世上人你骗我,我骗你,和这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