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 香
昔佛涅槃后百年。有王名阿育,大骄奢,作殿舍纵广十里。皆召诸小国画师。画师至,各随意画作种种形像。罽宾北有一小国最远,送一画师后到。观壁上屋表里尽画遍,唯有门颊边五尺未画。复至仰观视诸物,不知复作何物,自念:“我始来时,过一小城,城边有池,池有莲华,见有一女,端正姝好,有相可中天下母。”思惟已,便画作城池、莲华及女像讫。
王至殿,未入,便见此画,问:“谁画此耶?”曰:“后来画师。”即问:“汝见形作也?虚作也?”曰:“见而作,非虚。”王问:“汝为如形像作也?为使好乎?”曰:“不使好,如其形耳。”乃相,知此女中天下母,便遣使者索聘为皇后。
使者受命,径往其国,见女父母,谓言:“王索贤女为皇后。”女父日:“嫁当奈何?”便谓诣女夫家语:“王使我索此女,道远三年乃到,云卿已取。王者至尊,卿不宜惜也,当时与王。”此夫是优婆塞 (23),自思念:“人以财色危身,若不与者,或能治人。”便以妇与使者去。
还到白王,王见大欢喜,即拜为皇后。得好华,便悲啼。王问何故啼,后曰:“王赦我罪当说耳。”王曰:“为说。”后曰:“此正似我前夫香,以故啼耳。”王恚曰:“汝为天下之母,故复念贫贱。汝是老妪,当应治之!”旨遣使者,往录其故夫,知为香不,若不香者,故当治之。使者往,问其家人,家人曰:“此贤者失妇已,便报父母,行作沙门,得阿罗汉道。”使者诣佛国中语言:“王欲见供养道人。”道人曰:“我亦无所有,复见我为?”使白言:“王欲供养道人。”
道人随使去到白王。王见道人,道人身香,甚于莲华。王曰:“此人以香涂身,但作热汤浴之。”香又更甚。复以缯其身,其身香转倍。王乃信之,问道人:“何缘得香乃尔?愿见告示。”道人语王:“吾前世时,为婆罗门,行遥见人说经,我叉手欢喜,一心称赞菩萨,兼以少香,烧以供养,故令得福,遂至道果。”
今 译
佛逝世后一百年,有一个名叫阿育的国王。他十分奢侈,修筑的宫殿纵横有十里长。宫殿修好后,阿育王命令把各个小国的画师都召集来。画师来了,各随自己的意思在宫里画出各种图画。罽宾北面有一个小国,路途最远,派来的一个画师最后到。这个画师到了一看,墙壁上,屋子里,里里外外都全画遍了,只有门框边有五尺大小的一块地方没有画到。画师又抬头观察,看已经画了的各种东西,不知道再画什么好,心里想:“我来的时候,经过一座小城,城边有一个水池,水池里长得有莲花,还看见一个女子,相貌端正美丽,有做王后之相。”这样想好以后,他就画了小城、水池、莲花和那个女子的像。
阿育王来到宫殿,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这幅画,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旁边的人回答说:“最后到的那个画师。”阿育王问那画师:“这是你看到过样子画的呢,还是凭想象画的?”画师答道:“是看过样子画的,不是想象的。”阿育王又问:“你是照着原样画的呢,还是比原样子画得更好?”画师说:“是照着原样画的,没有画得更好。”阿育王看这女子之相,知道她可以做王后,便派遣使者,要聘这个女子做王后。
使者接受命令,直接前往这个国家,找到女子的父母,说:“我们大王要你们的女儿作王后。”女子的父亲说:“她已经出嫁了,那怎么办?”使者便来到女子的丈夫家,对她丈夫说:“我们大王派我来索取这个女子,路途遥远,我走了三年,才到达这里,说是您已经娶了她了。国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希望您不要吝惜这个女子,立刻把她交给国王。”这女子的丈夫是位优婆塞,心里想:“人都是因为财和色而危及自身,要是不把她给国王,国王恐怕会治罪人的。”于是他把这女子交给了使者。
使者带着这女子回来,阿育王一见,十分欢喜,立刻拜为王后。可是女子做了王后后,一得到好花,就伤心地哭。阿育王问她为什么哭,王后说:“大王免我无罪,我才敢说。”阿育王说:“那你说吧。”王后说:“这花的香味就像我前夫身上的香味,所以我得到花就要哭。”阿育王十分生气,说:“你做了王后,还想念贫贱的丈夫。你简直是个乡下老太婆,该治你的罪!”阿育王下令派遣使者,去逮捕王后的前夫,要看他是不是真是香的。要是不香,就要治罪。使者来到王后前夫的家,家里的人说:“这个人失去妻子后,就告诉父母说,他要做沙门,求得阿罗汉道。”使者来到佛寺里,对王后的前夫说:“我们大王想见您。”前夫说:“我什么都没有了,见我有什么用?”使者说:“大王想要供养您。”
于是前夫就跟着使者去见国王。阿育王看见王后的前夫,他身上的香气比莲花更香。阿育王说:“这人是把香涂到了身上,让他用热水洗一下。”前夫洗了澡,香味更厉害了。阿育王又叫人用丝绸裹住他的身子,他身上的香味反而比以前更香了几倍。阿育王这才相信了,问他说:“你为什么这样香?请你告诉我。”前夫回答国王说:“我前一世时,是一个婆罗门,在路上远远看见人讲经,我心里高兴,双手合什,称赞菩萨,又烧起一点香,表示供养,因此得到福报,达到了这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