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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佛:梵衍那的大佛像

说是“上屋”,其实也就是位于村中央的一间大草棚,草棚四面无壁,棚内棚外都摆了宴席,全村人都集中到了这里,他们取出家中腌制好的肉干和自制的酒水,带过来招待远来的客人。

见玄奘面对席上的菜肴合掌不食,老人觉得奇怪,玄奘解释道:“吃三净肉,乃是渐教所开的例,沙门受过菩萨戒法,不敢开荤。”

老人不明白什么是“菩萨戒法”,有些茫然。村民们见玄奘不肯吃饭,不禁大为不满,几个年轻汉子脸上已现怒色。

般若羯罗担心出事,小声对玄奘道:“师兄,佛制随方毗尼,有些情况下必须随顺众生。何况我们单身在外,又怎能过于固执?”

玄奘道:“杀生不属于随方毗尼的范畴,是决定毗尼,当体即罪。玄奘不敢给自己的开戒找理由。”

“师兄不需要找理由。”般若羯罗道,“这原本就是三净肉,是村民家里事先腌制好的,又不是专为我们杀的。”

玄奘摇头道:“这里的村民大都贫苦,他们腌好的肉是一家人的口粮,若是被我们吃了,他们必然还会再次杀生,否则就没有饭吃。所以,就算这些肉不是专为我们而杀,这之后的众生却是因我们而杀。师兄说这是三净肉,玄奘却不这么认为。”

他两个用梵语小声交谈,那边的村民们也在窃窃私语:

“这两位大师怎么了?难道是怪我们招待不周?”

“要不就是嫌我们这里的肉脏,有些地方的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

“可不是,明明会说我们的话,却偏偏要用我们听不懂的话嘀咕,谁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若是瞧不起我们,就让他们走好了!”

……

般若羯罗见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群情激愤,忍不住对玄奘说道:“师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该待在家里,出来乱跑做什么?”

这时,那位一直看着他们的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朝身后摆了摆手,村民的声音渐渐停歇下来,然后他对玄奘说道:“法师所言菩萨戒法,莫非就是大众部?”

“是大众部的一支。[50] ”玄奘合掌道。

这老人迟疑了一下,显然对于一些佛教知识也不是全懂,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和理解这个沙门。

于是,他回身对村民们说道:“大师并非瞧不起我们,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规矩。大师远道而来,又替咱们村子诵经祈福,咱们理应心存感恩,可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

说罢,又朝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了句什么,那年轻人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回来,端了一盘青稞面饼来。

“大师,”老人恳切地说道,“我们这荒僻之地,能种出来的东西也只有青稞了,大师若不嫌弃,就随便吃些吧。”

玄奘心中感动,合掌称谢。

般若羯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庆幸地想,去年夏天经过的那个村庄,人数比这里多得多,却没有人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客人不吃肉,就直接赶了出去。而在这个小村落里,居然碰到了一位听说过大乘佛教又善解人意的老人,实在难得。看来这位大唐法师,果然有佛护佑。

又到了新的一天,两人准备出发了。那老人拿了个包裹来给他们说:“二位师父远道而来,大伙儿都想做点儿功德,又没有什么好东西供养。看你们身上穿得单薄,这两块粗毡就拿去御寒吧。你们别嫌粗陋,这可是我们当地的羊毛织成的,最适合本地气候。咱们这里天气严寒,变化剧烈,二位师父可要多多保重啊。”

听了此言,玄奘心中一阵温暖,二人接过包裹,谢过好心的村民,继续牵马朝前路进发。

山间阴霾密布,鹅毛大雪在他们头顶纷纷飘扬,人马踩在两尺多厚的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玄奘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在这山间走多久了吗?这雪有没有停过?”般若羯罗边说边喘,嘴里喷出一团团白汽。

“师兄是说从离开大雪山算起吗?”玄奘道,“总有三四天了吧,这里的天气玄奘以前从未见过,雪似乎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夏天?”

“怎么可能没有夏天呢?”般若羯罗道,“你忘了我曾经来过这里?就是去年。唉,这里的夏天比磔迦国的冬天还凉快呢。”

玄奘不禁笑了起来,天气冷得刺骨,他们把村民给的粗毡披在身上,用藤条扎住,依然不太保暖。行走山间,就像是走在没有边际的冰窟之中。好在两人都很年轻,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难挨。

又行了两日,前方隐隐有水声传来,顺着这声音往前,水声越来越大,就像密集的鼓点,震耳欲聋。

玄奘勒住马,回身问道:“师兄,是不是遇空峪到了?”

“正是。”般若羯罗跟上来道,“听这声音,前面定是遇空峪了!”

随着二人的前行,咆哮的急流变得越来越响。转过弯,上了一个斜坡,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涧,而在山涧的对面,赫然是一座高大的城门!

这正是梵衍那国的国都罗兰城,此城居然建在山崖之上,中间横跨一道峡谷,北面背贴着高耸的山岩,再往后便是巍峨的雪山,四周全是悬崖峭壁,有如斧砍刀削一般,绝非人力所为。

涧上只有一座绳索桥,劈开的利石,直插入桥上的网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道路。

玄奘走上前,向下望了望,只觉得一阵晕眩。水雾使得下面一片苍茫,除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什么都看不清。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细看,这回总算看清了,激流翻滚着浪花和泡沫,沿着山涧峡谷奔腾而下,在彩虹状的下坡激起一个巨大的旋涡,大大小小的石块汹涌而过,他甚至可以听到石块之间刺耳的撞击声。

而在这激流的两边,隐隐有些残雪,河水两岸结了一层薄冰,中间未结冰的地方水流湍急,波涛狠狠地拍击着沙砾石滩,飞溅的水雾像白云一般铺满山涧,又如沸腾的大锅冒起的蒸汽,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这水雾打湿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一条河流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力量了。”玄奘感慨地说道,“好像大山都被吓住了,特意裂开,为这条桀骜不驯的河流让路。”

般若羯罗被他的比喻逗乐了,随即又喃喃地说道:“真是奇怪啊,上次在这里看到的还是铁索桥,这回倒变成绳索了。”

“师兄不是说,那铁索已经断了吗?”玄奘问。

“是啊,”般若羯罗道,“想是有人在此换上了绳索。”

玄奘朝对面望去,只见这个山涧宽十余丈,两条长索一左一右地悬在涧上,彼此相距两尺左右,中间来回缠绕着麻草绳和藤条,这便是一座“桥”了。造桥的人很细心,在这座“桥”的上方四尺处,还搭了一根细藤,显然是用来攀握,以防止行人滑落下去。整座“桥”被下面飞溅的水汽浸得透湿,又被冻得硬如铁条。乍看上去,就像几根纤细柔弱的蛛丝,一阵大风就能刮断似的。

般若羯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起来,还没上次那座铁索桥安全呢。”

玄奘也觉得奇怪:“如果通往都城的都是这样的桥,这都城倒是安全了,可是市民百姓及官员使臣如何出城呢?”

“师兄你是有所不知。”般若羯罗解释道,“这座都城的东南方向有两座非常好的官桥,还有一些地方没那么高的崖,可以直接走过去。就咱们这个方向一直没有像样的通道。倘若师兄不怕绕路的话,我们可以沿着山涧往东走上七八天,就能绕到正门去。”

玄奘立即点头:“那咱们走正门好了,虽然多绕了些路,毕竟更安全些。”

说着便去牵马。

“好像,不一定更安全啊……”般若羯罗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是为何?”玄奘回头问。

“因为有很多北来的商旅都要绕路,这一带的劫匪便把这条山涧当作生财之路。他们平常就躲藏在崇山峻岭之间,官兵们别想找得到。而一旦有人经过,就跳出来打劫。这些人心狠手黑,劫不到财货就抢人杀人。师兄若真想绕路的话,就得做好准备,路上至少会碰上四五拨匪徒。”

四五拨?玄奘皱了皱眉,他身上的灼伤还痛得厉害,实在没有心情再去面对那些凶残的匪徒了。

无奈之际,他只得将目光再次投向这座绳索桥。

“新造的桥,应该是结实的。”他为自己打气道,“只要心中不惧,再加一点点小心,走过去应该没有问题,也省了绕路的时间。”

听他这么一说,般若羯罗忍不住苦笑道:“师兄说得好轻巧。只是人可以小心,马怎么办呢?”

“马也可以办到。”玄奘说着,从行囊中取出两根黑布条,“这是过凌山的时候一个聪明的向导教给玄奘的,遇到危险的路径只需用布蒙住马的眼睛,它们就不会害怕了。”

般若羯罗吓了一跳:“瞎马走这样的路?难道就不会掉下去吗?”

玄奘道:“师兄尽管放心。这桥好歹也有两尺多宽,玄奘相信马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不会走偏。”

般若羯罗还是有些犹豫,他眼睁睁地看着玄奘蒙住了银踪的眼睛,然后牵着银踪走上绳桥。

绳索随着僧人的脚步,上下左右不停地晃动着,令人感到头晕目眩。玄奘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住上面的藤索,屏息凝神,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奔腾的水雾飞扬到他的脸上,令他的头脑清醒异常。扶藤上裹着一层冰,手很快就被冻得麻木了。

身后的银踪在发抖,玄奘感觉到了,却苦于腾不出手去抚摸它、安慰它,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现在,他已经走到桥中央了,脚下的绳桥颤动着,感觉每向前跨出一步,那些绳索都要断裂了似的。玄奘紧紧盯住对面的山梁,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好在他身躯瘦弱,步履轻巧,绳桥能承住他的压力。

突然间,身上的灼伤剧烈发作起来,顿觉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了下去!

岸上的般若羯罗见玄奘的脚步突然变得踉跄起来,不禁吓了一跳,想喊又赶紧捂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那座绳索桥像秋千般越晃越厉害。

玄奘屏息凝神,费了好大的心力,才终于稳住了自己,又耐心地等待绳桥稳定下来。

也幸好银踪很懂事,始终将头靠着主人的身体,似乎这样就可以有安全感了,并不受惊乱动。

绳索终于平稳了下来,玄奘再次迈步,小心翼翼地朝对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余丈长的“桥”,玄奘却觉得自己好像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走完,当双脚终于踏在坚实的山崖上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蒙着双眼的银踪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坚实,不由得精神抖擞地喷了几下响鼻,玄奘回身抱住它,身体软得几乎坐倒。

回身再看对面的般若羯罗,有心想喊一声,却发觉根本喊不出来,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冲对岸挥了挥手。

般若羯罗见玄奘平安到达,刚松了一口气,又见玄奘冲自己挥手,这才意识到轮到自己了。此时的他虽然紧张万分,却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得咬咬牙,学着玄奘的样子,用布条裹住坐骑的眼睛,慢慢地牵马上了绳桥。

细细的绳桥再一次晃动起来,桥上的人马看上去是那么渺小,渺小得就像一片树叶,随时都会被风吹下山涧。玄奘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觉得看般若羯罗过桥竟比刚才自己过桥还要紧张。

眼看着般若羯罗走到了桥中央,一人一马随着绳桥的晃动一颤一颤的,玄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颗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等到般若羯罗也平安过了绳桥,天已经黑了下来。

“阿弥陀佛。”年轻的天竺高僧回望绳桥,喃喃自语道,“真不敢相信,羯罗居然能从这样的桥上走过来!”

“是佛陀在护佑我们。”玄奘轻声答道,声音虚弱得自己都听不到。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层层浸透了。

两个僧人九死一生,终于站到了梵衍那国的国都罗兰城门前,向守城的卫兵通报身份。

梵衍那王虔信佛法,听说有大唐和天竺高僧前来,不禁大为振奋,亲自率领群臣与僧人出城迎接,将这两个衣衫褴褛的沙门请到宫中供养。

到得王宫之中,二人脱下被山石树枝刮得破烂的毡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僧衣,去参加国王为他们举办的宴会。

宴会上,两位年逾五旬的老僧坐在国王身边,看上去颇有几分庄严气象,显然是本地名僧。

见玄奘和般若羯罗到来,国王赶紧起身招呼,并介绍他们与身边的两位本地高僧相识:“这位是阿梨耶驮娑法师[51] ,这位是阿梨耶斯那法师,他们都是摩诃僧祗部的学僧,学问极其渊博,因而被本王聘为国师。这两位便是远道而来的玄奘法师和般若羯罗法师。”

玄奘与般若羯罗合掌见礼,两位摩诃僧祗部的高僧却面带惊异地打量着他们:“两位同修面相不凡,绝非寻常之辈。”

“二位不说,本王还忘了呢。”国王哈哈一笑,转身对玄奘二人道,“我这两位国师都擅长观相,就请他们替我们远道而来的大师看看相吧。”

般若羯罗合掌道:“二位国师的这一奇能,小僧早在路上就有耳闻了。”

玄奘却微微一笑,想不到这里的高僧还会观相,让他不禁想起了故乡的那位观星术士何弘达。

阿梨耶驮娑和阿梨耶斯那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两位客僧的身上。

两个游方僧人看上去都不到三十岁年纪,都是身材颀长、容颜清瘦。不同的是,一个是典型的北天竺僧人,皮肤白皙,身着褐红色僧伽胝衣,看上去服饰文雅,容止高贵。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散发出成熟忧郁的贵族气质,这是北天竺那些出身婆罗门的青年僧侣身上所特有的气质——高贵不凡,又带着几分淡漠的疏离感。

另一位则来自遥远的东方,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清秀面庞,健康的麦色肌肤,着一袭中原样式的藏青色僧袍,宽襟大袖,显得潇洒而又飘逸。他的五官极其精致,一双黑眸流光溢彩,透着温暖和纯净,细看之下却又如黑潭般深渺幽邃,望不到底。

“阿弥陀佛。”阿梨耶驮娑合掌赞叹道,“两位法师一个高贵,一个出尘,俱不是凡品啊。”

国王哈哈一笑:“当然不是凡品,不然怎么走得了这么远的路呢?”

接着,国王又请玄奘与般若羯罗讲一讲他们路上的情形。

般若羯罗讲述了二人艰难翻越大雪山的经过,国王与两位国师听得惊叹不已,连连叹服。

待听到两人曾在山间被落草为寇的拜火教徒烧伤,国王不禁感叹道:“弘扬佛法,果然不是易事。好在我这宫中备有伤药,治疗灼伤特别有效。来人哪,去御医那里,给两位法师取些伤药来。”

“多谢大王。”玄奘合掌道。

很快,有人将药取来,送给玄奘和般若羯罗,两个僧人再次道谢。

国王道:“大雪山本就艰险难行,又有贼寇猖獗,难为两位法师能走到这里来。”

玄奘道:“大王,大雪山虽险,却比不过城北的遇空峪。那座绳桥实在是太难通过了,据说北方诸地商旅行人不得不多绕上七八天路程,方可进入罗兰城,途中还要饱受劫匪之灾。倘若大王能在那个山涧上修一座官桥,便是沿途行旅之福了。”

国王沉吟片刻,道:“本王一向认为,通往罗兰城的官桥有东、南两座也就够了,若是太多,一旦发生战争,只怕顾不过来。”

玄奘道:“战争毕竟不是经常发生的,商旅百姓却是每天都要行走。何况如果国家强大,莫说多一座桥,便是再多三五座,也顾得过来。而要国家强大,就不能太过封闭。”

听了这话,国王不禁叹服道:“想不到法师不仅心地慈悲,学识渊博,还懂治国之道,实在令人佩服。既如此,本王明日就叫人去遇空峪看看,能不能在那里修一条通道。”

“善哉。”玄奘合掌道,“大王能采纳一个远行僧人之言,足见是个明主,梵衍那国百姓幸甚。”

当国王的都喜欢听好话,何况玄奘夸得恰到好处,国王听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哈哈大笑:“法师过奖了!法师谈吐不凡,不计生死地远来求法,本王着实佩服。又怎会不采纳法师之言呢?对了,两位法师远来辛苦,今晚就住在宫中吧,本王也好随时请教。”

“多谢大王盛情。”玄奘道,“只是出家人还是住在寺院里更方便些。”

“那么,这位法师呢?”国王又将目光转向般若羯罗。

“沙门自然与玄奘师兄一起。”

“也好。”国王想了想道,“那就到二位国师的伽蓝中去吧。另外,王城东北有个大佛谷,那里的佛像,气魄之大,无人能及。法师若要住寺,就请两位国师先带你们前去观礼一番如何?”

玄奘喜道:“能够参拜观礼佛迹,玄奘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这样一来,两位国师太过辛苦……”

“法师说哪里话?”阿梨耶驮娑立即接口道,“能陪同二位法师观礼伽蓝佛迹,实是莫大的功德,何辛苦之有?”

“如此,玄奘先谢过二位大师了。”

阿梨耶驮娑和阿梨耶斯那一起合掌道:“法师不必客气。”

方才,他们两位一直在听玄奘与国王的对话,越听越觉惊讶,东土居然有这样一位名僧,自己以前竟从未听说,不能不让他们自叹孤陋寡闻。所以,当国王提出让他二人陪同观礼,两位国师正是求之不得。

梵衍那国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国家,拥有伽蓝数十座,僧侣数千人,大都信奉部派佛教的“说出世部”。其中都城东部最大的一处寺院名叫石佛寺,乃是阿梨耶驮娑和阿梨耶斯那的驻锡之地,寺中有僧五六百人。

两位国师将玄奘和般若羯罗带进这座寺院,阿梨耶驮娑向寺僧们介绍了这两位远来的同修,并盛赞他们的学问修为。寺僧们立即安排他们在寺中住下,殷勤招待。

令玄奘感到奇怪的是,这座寺院居然也供奉天神!阿梨耶驮娑解释说,这是当地的传统,有时商贩们来往于这里,天神或向他们显示吉兆,或向他们显示祸变的征象,令他们祈求福祉。

原来当地的佛寺还做这种事情。对此,玄奘也不多做评论。

这里的僧人们研究学问都很精进,也由衷地佩服学问高的人,当天夜里来禅房找他们交流佛法的僧人络绎不绝。

第二天一早,阿梨耶驮娑和阿梨耶斯那便又来到禅房前,邀请两位客僧一起做早课,一同进斋。斋毕,又引领他们去参拜寺中的大佛像。

来此之前,玄奘从未见过一座寺院的佛像能有那么高大——寺东边那尊铜铸的释迦牟尼佛立像,高一百四五十尺,上面刷着金粉,嵌着珍宝,其庄严厚重,着实令人惊叹。

但与伽蓝内的那尊佛陀涅槃像相比,这尊立像却又远远不及了。那尊卧佛乃是由整块山石雕刻而成,虽是取佛陀入涅槃时的卧姿,却也有百尺之高,至于长度,更是超过了千尺之长!更兼制造精细,栩栩如生,庄严微妙,不可胜说。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52]

玄奘与般若羯罗如入宝山,一边巡礼参拜,一边赞叹不已。

般若羯罗感叹道:“去年夏天,羯罗要去那缚喝罗国参礼圣迹,也曾来过梵衍那,却只在王城中住了一晚便离开了,根本不知这里竟有如此庄严的佛像,入宝山而空过,实在是罪过。”

阿梨耶驮娑笑道:“我国历代国君都非常礼敬三宝,这石佛寺里的佛像不算什么,山上石窟中还有比这大得多的佛像呢。”

玄奘也知石窟中常有巨大的佛像,在中原便曾见识过,这一路更是走访了不少石窟。只是要说比这百丈长的卧佛石像还要大得多,却是闻所未闻,立即请求前往参拜。

两位梵衍那高僧带着两名客僧朝王城东北路的山麓地带而去,果见绵延数里的险峻山崖上,有一千多座大大小小的石窟群。

阿梨耶驮娑一路走一路介绍道:“在两三百年前,佛法开始在梵衍那国盛行,自那时起,人们便在这山壁上开凿石窟,天长日久,竟陆续开凿了大大小小六千多窟。”

看着这些精美的佛像,玄奘不禁赞叹不已。

阿梨耶斯那说:“这些佛像多数是我们国家的一位先王建造的。这位先王喜欢布施,经常召开无遮大会。把他的全部所有,上自他的妻子,下至国库中的珍宝全部施舍出来,府库被舍空以后,君王又将自身施舍出去,再由百官群臣用重金从僧人那里将国王赎回,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成了他的正务。”

玄奘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梁武帝的翻版嘛!

真不知道这些国王是怎么想的,要么不敬佛法,甚至敌视佛法、毁灭佛法;而一旦敬起来又如此极端,徒惹世人讥嫌。就不能学学佛陀走中道吗?

“后来怎样了?”他问。

“后来,先王舍报归西,这无遮大会也就停了。不过这些大佛像却留了下来。法师你看,就在前面!”

说着话,远远地便看到一座山崖金光晃耀,玄奘心中暗奇,朝那个方向看去,却见两尊大佛像巍然屹立于山崖之上。两佛之间相隔里许,看起来却似乎离得很近。佛身缀饰着各类珍宝,难怪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五彩斑斓,耀人眼目。

其实现在他们距离大佛还有六七里地,但由于佛体实在太过宏大,大佛依旧是垂手低眉,如在眼前。

“那座佛像差不多有二十丈高吧?”玄奘惊叹着问道。

“法师眼力真好,”阿梨耶驮娑赞叹道,“确是二十余丈。”

般若羯罗赞叹道:“北天竺从未有过如此高大的佛像,真是太殊胜了!”

终于来到大佛像前,众人看得也更加清楚了,这两尊大佛一东一西,其中,西大佛是石质的,看上去极其高大巍峨;东大佛稍小些,用黄铜铸成,身上贴满金箔,众宝严饰,显得庄严殊胜。

阿梨耶驮娑向两位客僧介绍道:“东边石窟内披蓝色裟衣的铜佛名叫沙玛玛;西边石窟中披红色裟衣的石佛名叫塞尔萨尔[53] 。”

玄奘先来到东大佛的石窟内,却见这佛窟为三叶形,里面的大佛像呈直立姿势,体态丰满,颈部粗壮,佛头略大,身体各部分比例匀称。蓝色的僧衣为通肩式,衣纹线条分布均匀,看上去非常轻薄。两个小腿和脚踝部位较粗,跣足立于窟内地坪上,没有台座。

玄奘抬头瞻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石质佛像可依山而刻,再大些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这么大的黄铜佛像是如何铸成的?”

阿梨耶斯那笑着说道:“法师有所不知,我们梵衍那国的工匠采用的是分身合铸的方式,将佛像身体的各个部位分开来铸造,然后再将其拼装组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铜佛像了。”

听了这番解释,玄奘赞叹不已,上前礼拜。

东大佛石窟内还有许多壁画,玄奘一一看去,见这些壁画虽以佛菩萨像为主,还有很多日、月、天神、风神的形象,甚至还有一种后背长着翅膀的飞天形象,看上去十分新奇有趣。

见玄奘面呈惊异之色,阿梨耶驮娑便对他说:“像这样带翼的飞天像[54] ,越往西去就越多。”

玄奘恍然大悟,他曾在一些来自罗马的货物中见到过这种形象,那些人称之为“天使”。

又往西去,却见这西大佛的洞窟比东大佛石窟高大了数倍,石窟的形制依旧是三叶形。大佛为立像,脸形方正,头形浑圆。肩部平直,胸部挺阔,两腿直立。红色的僧衣有多重衣纹线,颈与胸之间的衣纹较为密集,构成了通肩衣式风格。

“雕凿这些流畅的衣纹线条,估计得花费不少工夫吧?”玄奘感叹着问道。

“正是。”阿梨耶驮娑道,“先要在岩石上钻孔,然后将木钉钉入孔中,木钉外绕上细绳,最后在绳与木钉上涂上灰泥,就形成了带波纹形状的衣纹。”

玄奘双手合十,虔诚地上前顶礼。巨大的石佛庄严而又慈悯地注视着远来的求法者,眼睛半闭半开,显得既超然又遥远,仿佛冥冥的思绪在无垠的空间游荡,带给人一种寂静、安详和超凡脱俗的感觉……

西大佛石窟中的壁画也很多,主要是菩提树下静坐的佛菩萨像及伎乐天、供养天女等,穹顶中间是一主尊大佛,两侧是千尊佛坐像,其间散布着供养天人和礼佛的国王和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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