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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改走丝绸南路

玄奘将马玄智暂时留了下来,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

阿归抱着猫儿坐在师父身旁,天真地问道:“这位大叔,你为什么不愿意迁到大唐居住?听说大唐可繁华啦!”

马玄智笑道:“我当然知道大唐繁华了,当年做丝绸生意时曾经去过那里。真的,那是西域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富饶之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能在那里找到!”

“那你为何还要躲避迁徙?”玄奘也觉得好奇起来。

马玄智挠了挠头:“这个嘛,不怕法师笑话,咱们这些丝路上的商旅一向都是野惯了的。大唐什么都好,就只一点,那里的户籍管理实在太严格了!地方官把老百姓当自家羊群看待,没有特殊情况,绝不允许辖区内的人口外流。一旦发现有往别处跑的,抓住了就往死里打!听说,去年皇帝还发下敕令,在全国范围内检括核查无户籍的游民,限定一年内附籍完毕。这以后对人口的管理只会更加严格。像弟子这样跑惯了腿的,几天不出门就浑身不自在。若是不能自由行动,就算每天穿金戴银,睡在美女怀里,又有什么趣味?”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憨憨地笑了起来:“或许弟子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吧,所以还是比较喜欢西域。这里虽没有大唐的繁华,却有广阔的草原,可以随心所欲地纵马驰骋!能不能挣到钱无所谓,至少想跑就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落得舒爽自在!”

玄奘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马玄智说的都是实情,大唐是一个以农业立国的国家,人口也是财产的一部分。所以当年傅奕灭佛时就曾提议,让全国的僧尼匹配,生养儿女,以益国足兵。在这种情况下,帝国对人口的管理自然是极为严格的。

在大唐,一个地区的人口增减与地方官的政绩直接挂钩,关系到他们的税收、赏赐和升迁。既然有了这样的规定,就不能怪官员们把辖区内的百姓当羊群看待了。就连出家的僧人都被圈在固定的寺院里,不准随便外出游方,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所以,像马玄智这样的商人感到受拘束,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我呢?玄奘突然想到,我一心归唐,一心想要回东土弘扬佛法,是不是也必须以丧失自由作为代价呢?

马玄智告辞离开时,天已经黑了。玄奘微瞑双目,端坐于帐篷之中,只觉得整个身心都被一股深重的疲惫所笼罩,似乎下一刻就会溃不成形。

短短一段路程,先后得到了两位故人的死讯,玄奘感到自己几乎难以从悲痛中走出,心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点燃了禅心,思绪便如那惊涛怒海,搅得他彻夜难安。

于是他索性走出帐篷,默默地坐到了篝火旁边,一动不动。

他不是在打坐,只是难以入眠,一时又想不起该做些什么,不得不这样枯坐一会儿。

眼前依稀出现了高昌那酷似长安的王城,城周遍布着葡萄园,那千顷葡萄翠、万亩甜瓜香的富饶美景曾将他的疲惫一扫而空,使他流连忘返。

随着葡萄园出现的是壮观无匹的火焰山,巨大的山体在阳光下呈现出耀眼的红色,仿佛一堵厚厚的火墙朝他压来!那些岩石上的纹路是那么清晰,就像一道道火焰,依山势蜿蜒而下,于是,坚硬的岩石便有了流动的感觉……

突然,火焰熄灭了,他发现自己坐在一片完全的、纯粹的黑暗之中,扑面而来的阴冷黑暗的气息让他感到窒息。

他心中一凛,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菩提迦耶,在那棵佛陀得道的大菩提树下。这是魔的领域,魔总会把黑暗带到任何一颗松动脆弱的心灵之中。

他蓦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跳动的篝火,照亮了他身边的一小块地方。而那火光的外围却是彻底的寂静与黑暗,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只余有若实质的黑暗,充满了阴冷不祥的气息。

玄奘再度闭上双眼,什么都不去想,任自己的头脑变成一片空白,整个身心被大漠的寂静深深包裹……

“法师,东西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就出发吗?”清晨,使臣们来到玄奘身边,向他询问道。

玄奘手执地图,沉默着,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却又难掩惆怅。

遮卢安走了过来:“那个商人见咱们人多,希望能和咱们一起走。他们要去于阗,法师的意思是……”

玄奘摇头:“于阗是葱岭南路的国家,我们要走北路,经温宿到高昌,恐怕不能与他们同行了。”

“可是法师,弟子听说,南路更安全一些。”遮卢安忍不住提醒道。

乌左特也上前劝说道:“弟子知道法师的意思,还是想尽快去高昌。可是现在麹文泰已经身死国灭,法师与他的约定早就不存在了。”

玄奘依然摇头:“当年我离开高昌时,王兄曾反复叮嘱,要我回国时务必再到高昌,传法三年。玄奘已经答应了他。如今他虽然不在了,但是这个约定仍然有效。”

“可是现在不光是麹文泰不在了,就连高昌国也不存在了啊。那个商人不是说了吗?高昌已经改名西昌,就连原高昌国的官员和百姓,也都迁到了长安附近。现在的西昌居民,是从大唐内地迁过去的!”

是啊,高昌灭亡得如此彻底,不仅国家没有了,就连那里的人口构成,也与当年截然不同。除了那块土地本身,再也没有与十几年前相同的地方了。

玄奘怅然抬头,眼前依然是雪山巍巍、大漠浩瀚,看在眼里却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佛陀,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很乱,乱得就像一团解不开的麻,被各式各样的困扰纠缠着。我无法放下,也难以抛开,或许参悟一生都无法修成正果。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该继续前行,不是吗?到所有我想要去的和需要我去的地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无论我到哪里,佛陀的眼睛都会始终注视着我的心灵……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多久的呆,直到阿归喊出一声“师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转回头。

看到师父脸上那两行泪水,阿归倒觉得有些委屈,噘着小嘴道:“他们天不亮就喊我起床,说要和师父一起出发,可是师父却站在这里哭……”

玄奘不禁有些歉然,走过来俯身抱起年幼的弟子,再看看那来自数十个国家的千余人的东归队伍,心中渐渐有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保障他们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水,开始重新审视前方那一望无垠的戈壁,僧衣被裹着沙砾的狂风卷起,猎猎飞舞。

片刻之后,他缓慢又深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好吧,我们走南路。”

与商队同行,对玄奘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马玄智带的商队有两百多人,一百多峰骆驼,这在丝绸之路上算是中等规模。队伍里还有十几条猎犬,看上去很是高大威猛。其中一只看到一个猫儿,立即狂吠着扑了上去!

马玄智大惊失色,尚未来得及喝止,就见那小小的猫儿已灵活地打了个转身,轻松躲过了猎犬的进攻。

商队刚刚松了口气,那猫儿却又反扑过来,如一道闪电般扑到了猎犬跟前,用它的前肢狠狠地挠了一把,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在小猫的龇牙奓毛中,那条威猛的大狗脸上竟多了一道伤口,“呜呜”叫着跑开了。

此情此景,着实令马玄智哭笑不得:“我带的可都是上好的猎犬,号称能驱虎豹豺狼,如今竟不是这些小怪兽的对手,也是奇了。”

这时玄奘也走了过来,马玄智立即迎了上去:“法师啊,你带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豹子不像豹子,虎不像虎的,偏偏还这么灵巧。”

玄奘道:“这是猫儿,是我从印度带来的。”

“猫儿?”马玄智大为惊讶,“不会吧?弟子在高昌也见过猫,比这要大得多,只有那些喜欢猛兽的贵族才养得起,而且通常是和虎豹放在一起比斗,很是凶猛。”

“仁者见到的是狸猫,一种猛兽,与这些小猫不同。”

“法师带的难道不是猛兽?”

玄奘认真地想了想,无奈地承认:“也算是吧。它们就是个子小了点儿,却有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敏捷,能轻松地爬高蹿低,寻常猛兽都不是对手呢。”

马玄智不禁赞叹道:“个子小,便不需要吃太多东西。又有如此身手,岂不是比猎犬更管用?”

玄奘笑着摇头:“比不得猎犬。它们不是太听话,也没狗那么忠诚驯服,很难驱使它们去为你做些什么。”

听了这话,马玄智不禁愣了一下:“不听话、不忠诚,那法师要它们何用?”

玄奘道:“我并不觉得畜生就一定要听命于人。仁者有所不知,这些小猫儿生性高贵,感情又极为细腻,你若对它好,它便会对你依恋,还会用温和的目光与你对视,让你觉得,它就是你的朋友。”

马玄智听得一头雾水,迟疑地说道:“法师的话,弟子实在听不明白。弟子只知道,畜生就是要为人所用,否则人养它做甚?法师不顾麻烦,大老远地把它们带着,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玄奘道:“它们虽不肯听命于人,却能驱鼠,保护经书,印度的很多寺院都有这种小兽。”

“驱鼠?”马玄智更加摸不着头脑,“法师是修大乘佛法的,驱鼠会杀生,这样做不犯戒吗?”

玄奘摇头:“畜生道与人道不同。人有智慧,可以不造新殃;畜生的习性则是‘随缘消旧业’。猫儿总是要驱鼠的,不同的只是驱什么地方的鼠而已。它们在印度驱鼠和到大唐驱鼠,都是杀生,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话虽如此,可是法师既然带了它们,它们所造的业中就有法师的一份了。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玄奘缓缓点头:“你说得也对。只是这个业,玄奘愿意承担。”

“为什么?”马玄智纳闷地问道。

玄奘沉默了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仁者是个商人,见多识广,可曾听说一百多年前,拜占庭帝国曾经暴发过一场可怕的瘟疫?”

马玄智笑道:“法师还真会说笑话,一百多年前的事,弟子如何知道?那时候弟子的祖父都还没出生呢。”

“此事书上是有记载的。那是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大帝统治时期,所以那个病又被称作‘查士丁尼瘟疫’,据说有十万人死于这种病,非常可怕。”

“我知道啊,瘟疫总是很可怕的。而且一旦有国家暴发瘟疫,我们这些到处跑的商人可就倒了大霉了,常常会被当作传播疫病的妖人抓起来,活活烧死!”

玄奘轻轻叹了口气。

马玄智又觉得奇怪:“法师怎么想起来说这个?这与你带的这些小畜生有关吗?”

玄奘道:“那场瘟疫就是由老鼠引起并传播的。当时,有猫的地方受灾就轻;而没有猫或者敌视猫、视猫为巫妖的地方,就非常严重。其实,猫这种小兽并不是最爱吃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与鼠类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为神秘的天敌关系。我听说有猫的地方,老鼠的个头、能力都会受到抑制,暴发那种可怕瘟疫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你问我为何不嫌麻烦、不惧违戒,也要将这种食肉小兽带到东土,这也是一个原因。至于由此造成的罪孽,玄奘愿意承担。”

“原来如此。”马玄智恍然大悟,心中佩服不已。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原来又有一对猫狗在对峙,双方一个狂吠一个奓毛,显得剑拔弩张。好在这一次立即有人过去,及时将它们分了开来。

马玄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小畜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见面就打架。难不成前世有仇?”

“也许吧。”玄奘笑道,“不过仁者也不必太过担忧,我想它们相处久了,大概就好了。”

的确如此,经过几天的磨合,马玄智的猎犬和玄奘的猫儿终于变得和睦起来。有一回,阿归甚至看到有一只小猫倚靠在一条大狗身上呼呼大睡,顿时惊喜万分,大呼小叫地跑去告诉师父。

玄奘感慨万分:“猫犬不同类,尚且能够相处得很好。而我们是人,有时却偏偏要弄得你死我活。”

两支队伍合并后再度出发,一路经过英吉沙、莎车、墨玉等绿洲,朝东南方向而去。

很快,绿洲渐渐退去,又是满目的戈壁、盐碱滩和沙漠。

这里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地带,商道紧贴沙海的南端,必须有经验丰富的向导方可从其间穿过,抵达于阗。

好在商队里就有一位来往多次的向导,这令玄奘安心不少。

“法师小心,这片大漠里时不时地会有幽灵和鬼魂出没。”向导提醒道。

玄奘点头称谢:“不只是这一片,所有的大漠都是这样的。”

“为什么?”阿归奇怪地问道,“它们不应该转世投胎吗?”

玄奘道:“它们受执念的困扰,充满痛苦,无法解脱,无法净化。”

其实,这片大漠并不像莫贺延碛那般邪门,它的可怕之处在于它非同一般的广阔。

一般来说,广阔的地方总会令人产生恐惧和无助的感觉——大海、大沙漠、大森林、大雪山,皆是如此。也只有在这种无边无际的壮阔中,一向自大又自负的人类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渺小。

东归的队伍加上商队,接近两千人马,可是玄奘心里明白,这点人数对大漠来说根本就不够看的,一旦进入这片鬼魅的大漠,就再没有了回头路。

他闭上双眼,默默诵念了七遍《心经》,至诚祈祷菩萨加持,并在心里对所有人员和牲畜的食水再次做了精确的计算。

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再次进入大漠的深处,看到那些沙丘精美的波纹和流线,玄奘的心情已经极为平静。他抱着阿归,骑着白马走在最前方,平稳地朝着东方前进。

在他前方是苍茫无际的金色沙海,身后则是长长的商使队伍,悠扬的驼铃声撒满天地。

没有人开口说话,整支队伍沉默着前行,漫漫黄沙之上,只有风低低地卷过,脚下的沙子像水一样簌簌而动。

走了不过两日,所有人的嘴唇都已经焦裂了。

当天空再次布满繁星的时候,两支队伍都已经筋疲力尽,很多人坐在牲畜的背上打起了盹儿,阿归更是将头埋入师父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玄奘轻抚他的小脑袋,正准备提议大家停下来扎营歇息,猛然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立刻勒住了马,朝四下看了看。

这里与别处没有什么不同,高大的沙丘之间,是一条干涸的河床,那河床比两旁的沙地低了足有一丈,从上面呈现出的一道道纹路可以看出,这里曾有湍急的河水流过,不过那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

河床两边有几棵虬曲干枯的胡杨古树,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漠风吹过的“呜呜”声,夹带着无数粗糙的沙砾,扑到脸上,给人一种刺痛的感觉。

这样的地形地貌在沙漠中实在是司空见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是不知为何,玄奘的心中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这直觉曾无数次地救过他的性命,帮助他逃过一场又一场可怕的危机,几乎从未出过差错。现在,这样的感觉再次充溢心中!

“法师快过来看!那边有个城池!”已经爬到前面沙丘上的遮卢安突然手指前方,冲他喊道。

玄奘立即来到沙丘上,他惊奇地发现,夜色里,一座黄色的破旧土城墙静静地矗立在前方。

“这是什么地方?”他小声询问身后跟过来的马玄智。

马玄智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回想,却怎么也不记得这里了,只得扭头去喊他的向导:“前面有座城池!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别扯了,我打这里经过了不下二十次,从来就没见过有什么城池,你莫非看到了蜃景?”向导嘴里嘟囔着,但还是赶了过来。

遮卢安小声地对玄奘道:“天都黑了,哪儿来的什么蜃景?我看这向导的脑子是被风吹坏了。”

正说着,却见那向导已经爬上了沙丘,只朝前方的城池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地说道。

遮卢安鄙夷地撇了撇嘴:“那座城池就在你的眼前,你怎么还说不可能?难不成你的眼睛……”

话未说完,已被玄奘伸手制止。

这时又有几个人爬上沙丘,其中包括一些印度使节团成员。看到那座土城,每个人都显得异常激动,有几位甚至高声欢呼起来。有城池就意味着晚上可以进城歇息了,这可比在外面喝风沙强多了!

玄奘仍在问向导:“仁者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前从未到过此地?”

向导尚未说话,马玄智却吓了一跳:“喂!你可千万别说你带错了路!我们这次可是有上千人马,还有一位高僧。若是迷了路,你就害死我们了!”

向导铁青着脸打量着四周,一轮新月之下,远处天山雄浑的山脊闪烁着神秘的光泽。自它而下,便是高低起伏的沙丘的影子,连绵不绝地伸向远方,一直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绝对不会有错。”他肯定地说道,“这条路线我走了很多回,不可能迷路的。”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对马玄智道:“我记得上回你到佉沙国去贩卖玉石,就是从这里经过的。你看,那条河床还在呢,还有那几棵枯死的胡杨,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马玄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只是不太确定,像这样的干河床,沙漠里还有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那个。”

“不会有错的。”向导再次肯定,“只是那座城池……以前确实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啊。”

这时,摩揭陀国使臣苏毗那已经悄悄凑了过来,用梵语小声问玄奘:“法师,那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

玄奘也用梵语向他解释道:“他们说,这个地方他们以前来过多次,却从未见过那座城池。”

苏毗那忍不住笑了:“这种事情也值得大惊小怪?这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沙丘,城池被沙丘挡住,所以他们以前才没有注意到。在印度,一座森林里的城市,很可能几百年都不被外边的人知道!”

玄奘摇头:“这里不是印度,而是一条繁荣的沙漠商道。”

“繁荣?”苏毗那难以置信地看着荒凉的四周,“法师,你说这里很繁荣?”

玄奘道:“有数百上千人的大型商队经常性地从这里经过,在这个常年风沙的大漠中,沙丘间还能明显看出有人畜走过的痕迹,这难道还不繁荣吗?”

“好吧。”苏毗那无奈地摊了摊手,“就算这是个繁荣的商道,那又怎样?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城市有关吗?”

“自然有关。”玄奘肃然道,“在商道上,哪怕是一个仅有三两户人家的小村庄,也会被商人和使节们认真记录下来,以便途中休息和补给。这么大一座城池矗立在沙漠要道之中,要说以前从未被人发现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也是啊。”苏毗那终于回过味来,“那法师认为是怎么回事?”

“玄奘也不知道。这大千世界,有太多奇怪的事情了。”

“哎呀,管他是怎么回事,反正那城池就在眼前,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吗?”遮卢安兴奋地说道,“依弟子看,不如咱们先进城去,打探一下这里距于阗还有多远,顺便在城里歇上一晚,再补充些食水。”

这个提议得到了周围大多数人的赞同,很多人都在点头。

玄奘却摇了摇头:“深更半夜的,城门怕是早关了。”

“法师可以去叫门哪,像您这样的高僧,他们一定会给面子的!”

玄奘心里有些犹豫,他回过头,见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瞧着他,如何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现在这个季节,白天阳光炙热,但是到了夜间,气温陡降,寒气直透骨缝。这种情况下见到一座城池,无疑会对人产生致命的诱惑力。

但是玄奘心中始终有着莫名的不安,直觉告诉他,待在这里要比进城更安全。

他想了想,说道:“天太晚了,我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进城去,吵醒了城中居民就不好了。不如这样,今晚就先在城外扎营,等天亮开了城门再进去如何?”

见法师如此说,遮卢安只得点头:“我们听法师的。只是,走了这么多天沙漠,实在是有些累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座城池,就在里面多歇几天吧?”

玄奘点头同意。这时向导也已同马玄智的商队达成同样的协议,暂不进城。于是众人立刻忙碌起来,从骆驼和马匹的背上卸下行李,支起帐篷,点燃篝火,就在城外的干河床上安营扎寨,等待天明。

遮卢安到底有些等不及,年轻人精力旺盛,安顿下来后,便独自策马到那土城的周围转了一圈。

回来时,他直接钻进玄奘的帐篷,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法师,你知道吗?”他压低声音,对正在闭目打坐的玄奘神秘地说道,“那座城池根本就没有城门,也没有守将,里面静悄悄的,就好像……就好像一座坟场一样!”

“有这种事?”玄奘睁开眼睛,心中也有些惊奇。

他知道在印度,很多家庭都有苦修者,他们对坟场特别敏感。遮卢安居然说那座城池像坟场,这其中必有古怪。

再联想到那向导和马玄智说的以前从未见过这里有座城池的话,就更加令人捉摸不定了,难道他们看到的竟是一座鬼城?

玄奘皱着眉头,朝身边看了一眼,阿归搂着两只小猫睡得正香,漆黑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胖乎乎的小脸蛋细嫩红润,惹人爱怜。

遮卢安知道他的意思,立即说道:“法师放心,这小居士睡得沉,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叫几个沙门师父照顾他,不会有事的。”

玄奘点点头:“也好,我们去看看。”

他起身披上长衣,钻出了帐篷。又悄悄叫来两个僧人,嘱咐了几句后,便同遮卢安牵过马匹,轻手轻脚地出了营地。

此时,沙漠已被浓浓的夜色所吞没,远处那座城池的轮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尖锐的风声传来,竟带着某种诡异的感觉。

遮卢安说得没错,这里果真没有城门。或者说,城门已经烂掉了,只余一个门洞。两个人便从那张开的门洞中走了进去,一路上竟无一人出现。

玄奘四处张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呼啸的漠风在耳边回荡。

银踪不安地叫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响亮,遮卢安的马也跟着叫了起来,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法师你看,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奇怪啊?”遮卢安紧紧抓着坐骑的缰绳,小声问道。

玄奘没有回答,小心地朝四处张望了一下。

好在很快月亮就出来了,将这座寂静的城市映照得朦朦胧胧,显得越发神秘。

一条沙路曲曲弯弯地在他们脚下延伸着,沙路两旁是枯死的胡杨和桑树,还有许多被沙土埋了一小半的破败不堪的土坯房。这些房子都是在木头框架上抹上一层厚厚的灰泥构成,上面是平顶,有的已经没了门窗,有的则干脆成了断墙残壁。

房子前面有庭院,是由木桩、树枝和灯芯草做的低矮篱笆围成,里面种植着沙枣、葡萄等果树,但是都已经枯死了。

两人牵着马,顺着沙路缓慢又小心地前行。一路上没有人影,没有灯光,就连一声犬吠也听不到,整座城市安静得有些恐怖。

土城的规模不大,玄奘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数着数。这里有三百余户人家,在西域的城市里算是中下。

这时,城中朔风骤起,一时间沙尘漫天,天空变得更加漆黑,令人举步维艰、难以呼吸。

而更加让人不安的是,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在这不祥的奇风中,整座城市显得更加迷蒙混沌。

玄奘感到浑身发冷,皮肤似乎被利刃刮过一般,冷得生疼。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却见空中浓云密布,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一团团的乌云,就像草原上的野马,趁着风势在乱成一团的空中骤驰。

“法师,咱们像这样转来转去的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找个人家看看吧。”遮卢安小声提议道。

玄奘点点头,选了一座看上去比较整齐的土房子,房子上无门无窗,屋内榻上躺着一个男子,身量中等,穿着粗丝织就的短衣,似乎正在酣睡。

玄奘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只见床边木几上搭了一件皮革缝制的外衣,角落里散放着一些陶器和漆器。

抬起头,却见屋顶上有一个用木棍搭成的四四方方的天窗,迷蒙的月色从上面透了下来。

“法师,咱们要不要叫醒他,问问这是什么地方?”遮卢安走到那男子身边,小声问道。

玄奘摇了摇头:“亏你还说你修行过,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个死人吗?”

遮卢安大吃一惊!细看榻上那男子,果然相貌阴沉得很。他赶紧后退几步,来到法师的身边。

玄奘也感觉到一阵阴冷,忍不住想起一个粟特老商人对他说的话:“在沙漠里走得久了,什么样的怪事都会遇到的。”

这也是丝路商人的口头禅,玄奘对此深有同感。

“莫非,真的遇到了鬼城?”遮卢安自认胆大,此时也不禁有些害怕,恍惚间,整个天地都融合在一起,到处充满了阴森的鬼气。

“法师,咱们……还是出去吧。”见玄奘始终不说话,遮卢安忍不住小声提议道,“这里怎么这么冷?雪山上都没有这么冷……”

玄奘叹了口气:“既然进来了,就再走几家看看吧。”

“那,法师,我们点上火把好吗?”遮卢安再次提议。

玄奘点点头,于是,年轻的印度侍卫点着了火,那通红又温暖的火光抚慰了他,一颗狂跳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两人又来到一座土房前,这个房子居然有门,从洞开的窗口往里望去,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睡着个老者,身穿驼毛织成的衣衫。

玄奘轻轻喊了声:“老檀越……”那老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他回身示意遮卢安去推门,遮卢安的手刚一触到门上,那门竟应声倒地,变成了一地的碎屑!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门显然已经多年未被人碰过,才会朽败成这个样子!

玄奘单掌竖在胸前,轻轻念了一句咒语,这才缓缓踏进屋内。

里面的床铺上睡着三个人,有老有少,他们的脸比中原人略长,眼眶深陷,鼻梁狭长高耸,很像极西之地的人种,或者是依绿洲而栖的塞人。只可惜如今的他们相貌发灰,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遮卢安走向前,用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中年人,那人立即变成了粉末!

这样的情形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玄奘赶紧拉住他的手,倒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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