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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雪山下的乐都

玄奘要出发了,迦弥罗带领女儿国众多的官员百姓前来送行。

已经恢复了俗家打扮的道信神采飞扬地站在朵耶身旁。道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说师弟啊,你没发烧吧?就算要还俗也不该在这里啊!这鬼地方一向以女子为尊,官员几乎全是年轻女子。男人在这儿,只有听女人指挥的份儿,能有什么出息?”

“我知道啊,可是我乐意。”道信笑道,“再说我也不是一直待在女儿国里,我们会在各个国家之间做生意。”

“做生意?你看看她们像生意人吗?”道诚只觉得哭笑不得,“一支由女孩子组成的商队,一个个还都那么漂亮,碰上像赛里兹这样的商人,直接认为她们自己就是货物!”

“师兄可别这么说。”道信有点不高兴了,“像赛里兹那样的商人,又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何况就算遇到,你师弟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师兄就祝你发财了。”道诚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难以理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迦弥罗径直来到玄奘面前,递给他一块鲜红的玛瑙石,石上精雕细刻着两朵精美的玫瑰,一朵盛开,另一朵含苞欲放。

“好看吗?”迦弥罗问,她凝视他的目光就像被云雾浸湿的地平线。

“很好看。”玄奘答道。

迦弥罗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这块石头是我从魔鬼城里带出来的,上面的花,也是我一边想着你上次画的画,一边自己刻出来的!”

说到这里,脸上颇有得色。

玄奘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刻这两朵花,定然费了不少功夫吧?”

“那当然!”听到玄奘赞叹,迦弥罗很是高兴,小脸红红地说道,“可我心甘情愿。因为,我要把它送给你,让它一直陪伴你走到佛国,走到菩提迦耶。”

“多谢大王美意,但是玄奘不能带。”

“为什么?”女王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眼圈儿又开始红了。

看她这个样子,玄奘很担心她再次哭出来,只得耐心解释道:“玄奘是个行者,要去的地方非常遥远,随身携带的物件越简单轻便越好。像这样一块石头,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带在身上毫无用处,徒然增加负担。”

“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石头,增加不了多少负担的。”迦弥罗小声说道。

玄奘叹道:“人到了真正疲劳的时候,哪怕只是一根多余的稻草,也是负担。”

“可是你曾经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背着我爬树、上悬崖……那可比稻草什么的重多了。”迦弥罗有点强词夺理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玄奘道,“大王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生死之际,玄奘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

“可是我觉得,它也有生命。”迦弥罗看着手中的石头,小声说道,“这上面有我的心血……”

“既然这样,大王就把它留在宫中,好好保存吧。”玄奘道。

就在这时,御史欢信走过来说:“大师,龟兹国的卫队已经全部集结好了,我们上路吧。”

“好。”玄奘答应一声,冲女王合掌道,“大王保重,玄奘去了。”

说罢纵身上马。

“玄奘哥哥!”迦弥罗又叫了一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大王还有何事?”玄奘坐在马背上问道。

“嗯……”小女王想了想,心有不甘地问道,“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不会。”玄奘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会记得我走过的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池,以及曾经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终我一生,不会忘记。”

迦弥罗的眼中闪过一串晶莹的泪花,握着玄奘的手臂微微颤抖,终于,她笑了笑,松开了手。

“玄奘哥哥,一路保重……”

玄奘冲她点头致意,策马而去。

马队终于出发,迦弥罗、朵耶、道信等人一直站在高处看着,直到他们的影子再也望不到了,才带着浓浓的伤感回去。

玄奘带着他的队伍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上的云层逐渐加厚,变成了灰色,越聚越浓的灰色不断加深,就如凝固一般悬在空中。平时随处可见的麻雀、乌鸦和盘桓觅食的苍鹰也都不见了踪影。

玄奘回了一下头,那座神秘的女儿国早已消失在群山与丛林之中了。

真是个梦幻般的国度啊!回顾这段日子以来的奇特经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国家是否真的存在了。

高原的风很大,因此一路行来,植被大都比较低矮,且有被风摧毁过的痕迹。小簇的灌木丛紧贴着岩缝和地面生长,以防被连根拔起。而在较远的地方,镶嵌在天空尽头的,是长长的一片白色山峦,那些高极天际的雪峰扯起云旗,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壮观。

“那座雪山真的很美,是吧?”身后传来沙尔多的声音。

玄奘勒住马,冲赶上来的沙尔多父女点了点头。

他在大唐的时候就很喜欢雪,尤其是在禅坐中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那时的心是平静的,天地是皎洁的。一个人,一壶水,半杯茶,望着窗外,心灵就像那漫天飞舞的雪花。

如今到了西域,亲眼看到了雪山,就更觉得其美得令人震撼了。

“沙门以前在中原,曾见过各式各样的山,长安的骊山、秦岭,蜀中的峨眉,三峡的巫山,河西的祁连……它们各有各的壮美,可是,在这片简单粗犷的雪山面前,这些美似乎都不值一提了。”玄奘与沙尔多并骑,感慨万千地说道。

沙尔多笑道:“法师,你现在看着它们的样子,觉得很好看,却不知那山上奇寒彻骨,多有暴龙魔鬼啊。”

玄奘点头:“沙门听过这个说法。还有人说,山上有雪山神女。”

沙尔多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倒是不曾见过。”

“那么,檀越见过暴龙吗?”玄奘好奇地问道。

“也没有,但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沙尔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带着几分肃穆的神情。

玄奘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对于那片并不遥远的神秘雪山,他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

“当年,我离开撒马尔罕的时候,曾从凌山商道上走过。那一路真是可怕极了!风大雪急,人在又陡又滑的山路上攀爬时,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耀眼的雪光,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很多人的眼睛受到了伤害而不能视物。更要命的是,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身边有个看不见的人,在用力地掐着你的脖子,越掐越紧,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说到这里,沙尔多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龙肆虐的地方。

几个小沙弥也被他感染了,道缘忍不住说道:“师父,咱们也要从那座雪山上经过吗?会不会也有暴龙来掐我们的脖子?”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师兄你怕什么?”道通笑道,“我们有佛陀保佑,还怕什么暴龙?”

玄奘笑了笑,小声道:“喘不过气来,可能只是太累了。你累的时候不也会呼呼直喘吗?哪里会有什么暴龙掐脖子的事?”

道缘想想也是,于是就闭上了嘴。

沙尔多仍沉浸在当年那可怕的回忆之中:“在那个地方,你会真的相信世尊所说的,生命仅在呼吸之间,是多么脆弱、珍贵而又无常。风雪中无法煮饭,只能吃冷硬的干粮;夜里无法睡觉,只能相互搀扶着不停地走……很多人生了病,头痛、胸闷、流鼻血。一些人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坐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从小生长在高昌的安归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真想不到啊,那么美的地方,原来竟是那么可怕。”

沙尔多叹道:“如果高原是一个人,她实在是天底下最美丽又最冷酷的人了。她的美丽让人心醉,可如果你不幸爱上了她,试图接近她、走进她的怀抱,你就需要经受种种的磨砺,甚至是生死的劫难。”

“你说什么?恋人?”赤朗夸张地瞪着眼道,“那么可怕的地方,谁会爱上它?”

“你说错了。”索戈沉着脸,插话道,“高原虽然冷酷无情,可这世间有很多人却依然不离不弃地追随她,无怨无悔地爱着她。”

“为什么?”安归问。

索戈道:“因为,作为一个恋人,她有许多珍贵的、使我们无法放弃的理由。至于是什么理由,我也说不上来。”

“等于没说。”赤朗不屑地说道。

“这位朋友说得极是。”沙尔多已经从恐怖的回忆中解脱出来,对手力们说,“你们看那座雪山,他高大壮硕的身躯像不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伫立在苍穹之下、天地之间,何其伟岸!一个女人,看到这样的勇士,能不爱上他吗?

“当你在山间行走的时候,群山会呈现出形态各异的奇美,就像一个迷人的女子,在尽情展现她充满魅力的身躯。一个男儿,看到这样美丽的女人,能不爱上她吗?

“一个恋人,既有勇士的英俊无畏,又有女子的妩媚娇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雪山呈现给我们的,永远是一种新奇的美。这样的恋人又怎能使你厌倦?”

听到这里,安归若有所思:“这样说来,这高原果然很像个恋人……”

“就是脾气古怪了些。”赤朗道,“让人消受不起。”

伊塔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只是默默地来到玄奘身边,小声说道:“师父,你知道吗?你就像那座雪山,既吸引人又伤害人。”

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龟兹巍峨的王城了。无论是来自龟兹国的卫队,还是玄奘身边的沙弥和手力们,都变得兴奋起来。特别是索戈,想到这回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了,竟然仰天长啸,震得树上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沙尔多用马鞭指了指远处阴沉天空下那隐约可见的王城,充满自豪地对玄奘说:“丝绸之路在西域境内分作三条,我们龟兹,便是中路上最重要的国家。”

玄奘点点头,他知道,龟兹是西域最古老的国家之一,其国都伊逻卢城位于库车绿洲之上,是个水草丰美的好地方。

龟兹在西汉时隶属于匈奴,直到汉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才归服于汉。不久,汉朝在龟兹设立西域都护,到了王莽时期,中原政局不稳,龟兹再次臣服于匈奴。汉和帝永元三年(公元91年)再度降汉。

魏晋南北朝时,龟兹先后臣服于曹魏、西晋、前凉、前秦、北凉、北魏,一度为柔然所控制,但却始终与中原保持着联系。

到了隋末唐初,龟兹和大部分西域国家一样,成为西突厥的属国。

龟兹北靠雪山,南临思浑河。有了雪山融水和思浑河的双重浇灌,这片东西走向的狭长平原就成为丝路中段最为富饶的绿洲之一。

当初,那个急性子的焉耆国王突骑支曾吹嘘说,焉耆是丝路上最重要的国家,玄奘心中并不认可。但沙尔多对龟兹的这一评价,他却是由衷认可的。

想到焉耆国,玄奘突然想起在阿父师泉宿营时,那个年轻的商人阿塔罗曾跟他说过,龟兹与焉耆一向交好,而高昌与焉耆则交恶。只是不知龟兹与高昌的关系如何?进入这个国家,他这个高昌王“御弟”的身份会不会惹来尴尬呢?

想到这里,他扭头向沙尔多询问。

沙尔多沉吟片刻,点头道:“法师说得不错,为防止高昌的势力向西南扩张,龟兹国王于多年前便有意识地扶持地处两国之间的焉耆国,作为缓冲。”

玄奘明白了,小小的焉耆之所以能在西突厥、高昌等大国的夹缝中生存,除了盛产银矿比较富有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着龟兹的支持。

他不想再遭遇类似在焉耆时那样的刁难,反正伊塔已经找到了父亲,自己倒不如悄悄过境,避免麻烦……

将这个打算对沙尔多一说,沙尔多失笑道:“法师想要悄悄过境,已经没有可能。大王派我到女儿国来,主要就是为了迎接法师的,至于同那个古怪的山地小国签订盟约的事情,倒还在其次。”

见玄奘还有些犹豫,沙尔多又道:“法师何必担心?见到大王,不说自己是麹氏的义弟,也就是了。”

玄奘摇摇头,这个妄语他不想打。

说话间,风自北来,气温骤降,满天的彤云急速堆叠,霎时间不见了日光天色,一片片大如羽毛的雪花飘然而落。

人们纷纷裹紧毡衣,缩在马背上。

龟兹,这个传说中风情万种的西域古国,迷人的佛都和乐都,便用这一场大雪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大唐高僧。

临近都城时,已闻到一阵歌乐之声,由轻而重,既热烈又宛转。城门外,黑压压的全是人。

“这是什么音乐?这么好听?”伊塔边听边问。

“当然是龟兹乐了。”索戈心情大好,回答她道。

“你了解龟兹乐吗?”伊塔忍不住又问。

“这你可问对人了!”索戈得意地说道,“我会弹箜篌。过行像节的时候,我演奏的箜篌可是我们那条街上最好的!”

“吹牛!”伊塔撇了撇嘴,“怎么这一路上从没见你弹过?”

“没有箜篌,我怎么弹?”

“你自己不能做一个?”

“所以说你不懂吧。”索戈不屑地说道,“只有用龟兹的竹子,才能做出最好的箜篌来,别的地方的都不行。”

说话间,他们的队伍距离城门更近,已经可以看到正中间那顶金碧辉煌的御帐了。

“法师你看,那便是我们的大王和王后,还有木叉毱多国师,亲自迎接法师来了!”沙尔多兴奋地说道。

玄奘也看到了,龟兹的国王、大臣,以及数千名僧侣,浩浩荡荡地在东城门外列队欢迎。而在这支队伍两旁,则是成百上千的乐师和舞女,一时间笙管合鸣,载歌载舞。

此情此景,令他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感动。离别大唐已有一载,从高昌到焉耆,再到龟兹,所经各国,无论国家大小、实力强弱、立场如何、信奉何教,都对过境的高僧非常重视和尊重,几乎是倾全国之力相待。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极富穿透力的乐声,索戈的心情既轻松又兴奋,竟然考起了伊塔:“这里的乐器你能听出来几种?”

伊塔闭着眼睛,细细地辨听着,嘴里说道:“竖箜篌、琵琶、五弦、笙、笛、腰鼓、羯鼓……嗯……还有铜钹、贝……还有……还有……”

“听不出来了吧?”索戈得意地说道。

却听玄奘接口道:“还有箫、篦篥、毛员鼓、弹筝……”

“师父也能听出来?”伊塔感到惊奇不已。

“只能听出来几种。”玄奘笑道。

“那也很了不起了。”索戈忍不住大加赞叹,又补充道,“还有都眃鼓、答腊鼓、鸡籹鼓、侯提鼓、齐鼓、檐鼓,总共二十种。”

玄奘点头:“西域乐都,名不虚传。”

伊塔的兴趣始终在玄奘身上:“师父,你以前也听过龟兹乐吗?”

“听过,不过没这个正宗。”玄奘答道。

“大唐也有龟兹乐?”索戈兴奋地问道。

玄奘笑了笑,他之所以对龟兹感兴趣,是因为这里是伟大的译经大师鸠摩罗什的故乡。此地已盛行佛教一千多年,又素有“歌舞之乡”的美名,其音乐、舞蹈常令过往客商迷醉。而最早将龟兹乐带到中原的,便是那个攻破龟兹,逼鸠师破戒的吕光。

见十几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玄奘决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缓缓说道:“前秦建元十八年,大将吕光攻破西域,将著名的龟兹乐带到了凉州。在凉州,龟兹乐与当地的民乐相互融合,形成独具特色的西凉音乐,也就是隋炀帝《九部乐》中的《西凉》部。”

伊塔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在凉州就听到过龟兹乐了。”

“那倒不是。”玄奘道,“前凉灭亡后,龟兹乐曾散落各地,直到北魏统一北方后,才将它们重新集中起来。龟兹乐和西凉乐一起成为北朝最为流行的音乐。后来的隋朝几乎原原本本地继承了北朝的音乐形式,龟兹乐也随着全国的统一而逐渐地从河西走向中原。”

“那也就是说,现在汉地的人,都可以听到龟兹乐了?”索戈兴奋地问道。

玄奘点头道:“正是。龟兹乐如此优美动听,你们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当然是因为龟兹人聪明了。”索戈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周围响起一片不屑之声。

玄奘笑了笑:“这话也对。不过,最重要的是,中原音乐分为五音,即宫、商、角、徵、羽,而龟兹乐却分为七音,除五音外,还有变徵和变宫。这使得龟兹音乐更加复杂和优美。”

“所以说,还是龟兹人聪明嘛。”索戈也不顾周围手力们不屑的目光,只管陶醉在自己的骄傲中。

“法师何时听过的龟兹乐?”沙尔多突然插口问道。

玄奘道:“那一年,长安举办佛道辩论。论前,乐工们演奏的就是龟兹乐,玄奘只听过那一次,当时如闻天乐,印象极深。”

“难怪法师能听出那几种乐器来呢。”沙尔多笑道。

玄奘的心情也很愉快,他之所以对龟兹乐如此感兴趣,还因为龟兹乐中的琵琶七调起源于印度北宗音乐。娑陀力(宫音)来自印度北宗音乐的Shadja;般赡调(羽音)则来自印度北宗音乐的Panchama调。

龟兹本身是一个佛教国家,所以龟兹乐在产生形成的过程中就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浓重的佛教特色。而佛经的发音与节奏又恰恰具有音乐的韵律,这使得玄奘对龟兹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距离东城门还有十余里,就已经接触到了欢迎的人群,城外的帐篷绵延十里,上面悬起了幡盖,安座并供奉佛像。

数千人站立在大道两旁,他们身着锦褐,头戴巾帽,手捧鲜花。国王苏伐叠与王后一起,站在中央那座巨大的御帐前,身后的众臣和僧侣们排成数排,一起迎接远方来的贵宾。

在他们身后,各种乐器各尽所能,各展所长,合成一曲美轮美奂的天籁。而在道路两旁,那些欢迎的人群与帐篷之间,大眼睛的龟兹舞女的舞蹈也变得更加欢快热烈。

沙弥十戒中有一条就是“不视听歌舞”,八关斋戒中也有这么一条。因此,中原地区的很多人觉得,音乐只能用作宫廷和民间娱乐,不适合供养佛菩萨。但龟兹人显然不这么认为,用歌舞礼拜菩萨、迎送高僧,是他们表达虔诚的最好方式。

看到国王和王后在朝这边走来,玄奘立即下了马,快步迎上前去,合掌行礼:“大唐沙门玄奘,见过王上。”

“玄奘法师不必多礼,快请入帐。”龟兹国王合掌还礼后,拉着玄奘的手,朝正中央那座高大的御帐走去。

“听说大唐法师两个月前就来到龟兹所属的秣和城,本王未能及时迎接,以致让法师吃了很多苦,心中实在是不安哪。”苏伐叠边走边感慨。

玄奘道:“不敢。是沙门未能做好准备,又怎么能怪大王呢?”

说话间众人已然入帐,引礼官将玄奘安排在一位老僧的下首。

“这大概就是沙尔多所说的木叉毱多国师吧?”玄奘心中暗想。

像这样国王迎接客僧的重要场合,这位本土高僧居然能够高居上座,足见其在龟兹的地位和佛学造诣非比寻常。

玄奘忍不住对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僧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外加几分好奇,不禁又朝他多看了一眼。

木叉毱多的目光一直看向别处,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切。

这时,有一僧高擎鲜花一盘,上前授予玄奘。

想不到这里的冬天还有鲜花,主要是寒菊和梅花,还有一品红,看上去也是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早在长安时,玄奘就听来自中天竺的僧人波颇蜜多罗介绍过一些天竺习俗,知道天竺以献花为礼,不管是对神还是对人,也不管是欢迎还是送别,皆是如此。这龟兹的风俗礼仪几乎就是天竺的翻版。

玄奘当即合十谢了,双手接过花盘,来到佛前,恭恭敬敬地将花瓣洒在了佛像上。

随后,那些捧花的人依次起身,向玄奘献花。

这些僧人分别来自龟兹的各个寺院,玄奘每收下一盘鲜花,都会端着盘子走到佛像前面去散花礼拜,以示入乡随俗和对佛祖的尊重。

国王苏伐叠一直注视着玄奘,早先听说了大唐高僧在秣和城的可怕经历,心中便认定这是位饱经风霜的铁血汉子。谁知眼前的僧人竟是一副清雅恬淡的面容,温良如玉,淡泊如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冷硬之处……

终于献花完毕,玄奘重新回到座中,苏伐叠便将身边之人依次引见给他。

首先介绍的便是那位坐在上首的老僧:“这位是国师木叉毱多,他可是我龟兹国的第一高僧,西域佛教的领袖人物啊!”

话语间充满了崇敬之意。

玄奘立即起身合掌,深深一辑:“弟子玄奘,见过木叉国师。”

木叉毱多单掌竖于胸前,微微欠身还礼,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伐叠似乎并未觉得木叉毱多的行为有什么失礼之处,哈哈一笑道:“我们木叉国师曾在北天竺修习佛法二十余载,佛法精深,尤善‘声明’之学,一向为国人所尊重,号称‘独步’。这段日子他正在修撰一部声明学的著作,每日里都很忙,原本不想来的,是本王硬把他拉了过来。”

闻听此言,玄奘心中有些不安:“这如何敢当?

“当得当得!”国王爽朗地笑道,“木叉国师与玄奘法师皆是佛门的翘楚,顶尖的高僧啊。本王只是觉得,两位高僧若是见了面,定会十分投缘。龟兹有两位大师,什么样的疑难问题都不在话下,龟兹的佛法也定然能够光大昌盛!”

“阿弥陀佛。”玄奘再次合掌,向木叉毱多恭敬行礼道,“玄奘远来求学,日后还请国师多多指教。”

“不敢。”木叉毱多简单地说了一个词,用的居然是梵语,依旧没有起身。

四目交错,玄奘从木叉毱多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几分不屑与挑衅,心中不禁有些愕然。

大概,此国有才华的人都是如此吧。他心中暗自思量。

道通见这木叉毱多始终是一副倨傲冷淡的神情,忍不住哼了一声,小声对道缘说:“这个扁脑壳的老和尚,这般傲慢无礼,有什么了不起的!”

“嘘——”道缘赶紧止住他的话头,“你小声点,这可是龟兹国的国师。”

道通很是不爽:“国师怎么了?国师就可以瞧不起人么?”

反正周围各种乐器奏得正欢,国王与其他大臣的精力又都在两位高僧身上,没人注意到两个小沙弥的议论和牢骚。

玄奘悄悄制止了他们,小声说道:“龟兹是鸠摩罗什大师的故乡,这里一向佛法昌盛,高人辈出。木叉毱多身为国师,肯定有过人之能。咱们是远来求学的,不可妄自尊大!”

这时,苏伐叠又向玄奘询问了这一路上所经历的国家,玄奘简要地说了一下。

“我听说,法师是高昌王麹文泰的结拜兄弟?”木叉毱多终于开口,这次他用的是龟兹流行的吐火罗语,只是语气显得有些生冷。

“正是。”玄奘平静地回答。

他知道龟兹与高昌的关系很微妙,莫非这位国师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冷淡的?

但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没有必要打妄语,因此他实话实说。

“无妨。”苏伐叠爽朗地说道,“那麹氏想必也是因为信奉佛法才礼遇法师的。”

玄奘松了一口气。这个龟兹王,心胸可比焉耆王要宽广得多了。也难怪焉耆是个连高昌都能随便欺负的小国,而龟兹却能成为丝路中段最重要的国家。

隆重的欢迎仪式一直持续到黄昏。终于,在国王和众位大臣、高僧的陪伴下,玄奘一行浩浩荡荡地进入王城。

同一路上所见到的动辄数千人口,顶多上万人口的小国相比,有着七八万人口的龟兹绝对是一个大国了!国都伊逻卢城一片繁华,佛音缭绕,香火袅袅。那些高大的寺院、参差错落的斋舍,在莹莹白雪的映射下,显得金碧辉煌。

玄奘一入城,立刻就有人上前献花。于是一路散花而行,辗转巡礼各寺,到达王宫时,已是掌灯时分。

天空中还在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散落在树梢、草尖和屋顶上。各家各户都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一条条炊烟如森林般笔直向上且弥久不散,看上去蔚为壮观。

“今日天色已晚,法师就在宫中安歇吧。”苏伐叠向玄奘提议道。

“多谢大王盛情。”经历了高昌国、女儿国,玄奘现在只要一听到住在宫里就头大,赶紧拒绝,“玄奘自幼生活在寺院里,还是在寺中容易安睡。”

苏伐叠哈哈一笑:“我还以为玄奘法师在哪里都能习惯呢。也好,我这龟兹国有伽蓝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王城附近最有名的,就是阿奢理儿寺了,这也是木叉国师住持的寺院,法师不如……”

“大王,”旁边一僧突然上前合掌道,“小僧奉昭怙厘寺僧众之命前来延请玄奘法师,恳请大王准予法师去昭怙厘寺住锡一晚。”

“昭怙厘寺?”国王皱了皱眉,“那不是在城东南?有点远吧?”

僧人赶紧说道:“大王明鉴。虽然远了一点,但那寺院里的僧侣都是避难而来的高昌人。听说大唐法师是高昌王的御弟,他们都想见见,希望法师能去那里居住一晚。”

苏伐叠有些不快,毕竟,龟兹与高昌并不友好。

“大王,”玄奘合掌道,“沙门愿去昭怙厘寺挂单居住。”

既然法师本人答应了,国王自然不好再反对,于是说道:“好吧,明日一早,本王派车马去接法师到宫中,为法师接风。”

“多谢大王。”玄奘欢喜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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